“我渴望呆在最寂静的角落里,被最热烈的声音包围。”这句话出自柴静的日记,后来又多次出现在柴静或关于柴静的文章里。它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被用来解读在柴静新书《看见》首发式上的一张照片:
11位文化名人人手一册《看见》站成一队,柴静坐在他们前方。解读者认为,柴静一如以往地安静。
《看见》一书,首印50万,是柴静讲述十年央视历程的自传性作品,其中有这十年中
最为重大的公共事件,如非典、两会、汶川地震、北京奥运、华南虎照片事件、药家鑫事件等的亲历记录,她在书中敞开自己的思考与内省的过程,可见柴静自身精神成长的过程。详见B02-B04版关注
■ 封面故事
2000年,我还是湖南卫视[微博]“新青年”主持人,进了央视后,这个头发很快被剪短了,穿上了套装,坐在主播台上,想着自己脸上的表情、语言、化妆、衣服。这一场下来什么都得想,不知道怎么才能忘掉自己。陈虻说:“回家问你妈、你妹,她们对新闻的欲望是什么,别当了主持人,就不是人了。”(王轶庶 摄 柴静 供图)
柴静:让自己从蒙昧中一点点解敷出来
柴静是山西临汾人,出生于1976年,父亲从医,母亲师教。她自小贪恋文字,很早开始自己的阅读生活,父亲订阅的《中医杂志》,母亲的函授书籍,都成为她阅读的对象。因为识字早,四岁就上小学,与同学的年龄差距,让她格格不入,她写幼时的自己,一个孤独的孩子,靠墙背手看着人家玩沙包、皮筋。
1991年,15岁的柴静进入长沙铁道学院会计系。关于大学生活,我们在柴静的文字里可以看到两种表述,一种是张扬的,“在那里学会谈恋爱,跳摇摆舞,靠写文章出尽风头和赚到生活费”,一种是孤寂的,“不习惯集体生活,与同寝室的女生都疏远,天天插着耳机听收音机”。
19岁时,柴静开始主持湖南文艺广播电台夜间情感类节目《夜色温柔》。人们把满腹心事付诸笔端,经由柴静的声音传递给陌生的人们,大家在陌生人的故事里悲哭欢歌。她说,当初做广播,是因为不想做小会计,愿意在深夜里聆听各种孤独的声音。为此,她挣脱了彼时定向分配的体制安排,为了自己喜欢的工作,交了一大笔出路费。
她曾经的听众如此形容她:“她曾经用19岁的声音,温暖了长沙漫长静谧的黑夜”“如水流过的声音,略带忧伤的句子,郑智化沙哑的歌声《让我拥抱你入梦》,让小女生们泪流满面”。多年以后人们在央视节目看到的柴静,身体前倾,目光注视受访者,不断点头。一种倾听的姿态。她希望给予每一位受访者以尊严,以及,被理解。
《夜色温柔》十分红火,柴静也成为当时湖南最著名的主持人之一,她却不甘心就此停靠自己的生活,1998年选择辞职北上,到北京广播电视学院学习电视编辑,为自己充电。后来,她反思二十岁时的自己:“抄在本子上的,是政治经济学课上的一二三四点的笔记,边角上还抄着流行歌曲、亦舒言情小说里的字句”。没有被教授足够的知识去关系公共事务、参与社会,她为自己感到遗憾。被她拿来做对比的是20岁的胡适,他背诵抄写着《新民说》《天演论》《群己权界论》。老师们出的作文题目是“论日本之所以强”和“言论自由”。
打开心灵,触碰真相
在北广不到半年,柴静成功入职《三联生活周刊》的兼职记者,不久后受湖南卫视邀请,成为《新青年》的电视主持人。从电台到电视,她的知名度再次提升。2001年,她进入央视,在“东方时空”因收视率下降被迫改版后新增栏目《时空连线》任节目主持人,是央视编制外职工。她在《看见》一书中写当时自己采访完了夜里编辑片子到凌晨三四点时的情景:“我是临时工,没有进台证,好心的导播下楼来,从东门口的栅栏逢里把带子接过去。回到家电梯没了,爬上十八楼,刚扑到床上,导播打电话说带子有问题,要换,我拖着当时受伤的左脚,一级一挪,再爬下去。”
2003,柴静从《东方时空》到《新闻调查》,从主持人成为出镜记者。那一年春天,“非典”肆行,她参加了《北京“非典”阻击战》的拍摄,成为最早冒死深入“非典”第一线的采访记者之一,三天六次进入病区。她身穿白色防护服的瘦弱身影和苍白面容,让人们记住了她——一位勇敢坚定的央视女记者。关于“非典”的采访,柴静说:“作为普通人的时候,我可能很软弱,但是作为记者的时候,我却非常坚强。”因为记者有很多武器,比如,摄像机镜头,纸和笔,发问的权利。对普通人和记者此二者的区分,经常可以在柴静的文章中看到。
由于2003年的“非典”采访,柴静被媒体多次报道,有人赞美她的勇敢,也有人敬重她在信息不够开放的社会执着于真相的探寻。之后,柴静从主持人成为一名调查记者。她在接受采访时说:“记者需要的是欲望,去知道生活究竟是怎么回事。记者不是谋生的手段,而是一种生活方式,就是因为它赋予我打开别人心灵的权利,这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打开别人心灵的瞬间,你会触碰到一些真相。”
2006年,柴静被选中报道央视的两会节目,优雅知性的女性形象与严肃政治结合,使得关于两会的报道多了些许人性的色彩,而柴静对提真问题的坚持,又为节目增添了冷峻睿智的气质。那一年,柴静开设了个人博客,在博客上与网友互动。网友称她为央视最“亲民”的主持人。
主流媒体内的新闻专业主义
2011年8月,柴静主持的《看见》正式开播,人们可以在她的博客上看到每一期节目的预告、节目视频、文字简介以及幕后故事,她的博客成为新闻报道背后的报道,一种更加感性的叙事。博客也为柴静提供了一个更加自由的表达平台,她写下诸如关于顾准的思想随笔等,赢得了知识群体的认可与尊重。
越来越多的人,将柴静称之为“公共知识分子”,在她的文章里,胡适与顾准的话,被引用的频率增加了,尤其是胡适,她不仅引用胡适关于自由、民主与独立之间的关系,甚至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也会出现胡适:“日子就像胡适说的,‘平淡而近自然。’”
作为国家最大的主流媒体,央视内部形成了一种强势文化氛围,有其自身的价值衡量体系与思维体系,容易将置身其中的人塑造成相类似的气质,但这样的氛围,也使得那些有能力又有力量持守自我个性的人,变得耀眼,白岩松、崔永元等,都是这样的著名主持人。而柴静的耀眼,在这之上。
就媒体业而言,电视较报纸杂志更保守,也更晚走出宣传角色进入专业主义。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媒体走向市场化,新闻专业主义在中国媒体缓慢扎根,真相可以埋葬虚伪与谎言,真话能刺穿戾气与悖谬,事实本位的新闻则可干预社会,媒体人一路寻找新闻梦想得以实践的现实空间。
从深入“非典”第一线,到调查山西污染事件,再到采访药家鑫案双方父母等,这些人们更习惯在市场化杂志上看到的深度报道,出现在央视,令人惊喜。
而对柴静而言,从电台主播到央视调查记者,是走出自我走向公共社会的过程,她在这个过程中完成的自身的嬗变:从文艺女青年至新闻专业主义者,从哼唱《让我拥抱你入迷》,到论析胡适名言:“你们要争自由,不要争民主,给你自由而不独立,仍是奴隶”。她仍在变得越来越显眼,大有“天下谁人不识君”之势,在文字里她是谦卑的:“我的起点太低,用不着发愁别的,接下来几十年要做的,只是让自己从蒙昧中一点点解敷出来,这是一个穷尽一生也完成不了的工作,想到这点就踏实了。”
对话柴静 写作对我而言,是一种交付
“我确实对人很感兴趣”
新京报:你拥有很多诚挚地喜欢着你的读者,他们的存在,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柴静:我这十年,也没见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有多少,在哪儿。在西单图书大厦签售的时候,我听到工作人员说,很少见素养那么好的读者,在大冷天安静地排着队等待签名。而对于我而言,这些读者拿着书到我面前的时候,已经排队很长时间,还跟我说,你辛苦了。说得我都快哭了。我与他们相处,其实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我希望在这一段的时间里,能和我的读者有一个眼神的交会,我微笑着,说谢谢,这也许是他们应该得到的温暖。事实上,在签售的过程中,最放松的时候,就是看着读者并对人家说谢谢的时候,他们脸上久久未褪的笑,是对我的一种馈赠。他们都是很普通很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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