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六六编剧的电视剧，观众还是有特殊期待的：她每每以洞察的眼和犀利的嘴直指现实生活最切肤的痛。《双面胶》、《蜗居》、《心术》莫不如此。然而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宝贝》却令人大跌眼镜：演员表演夸张，水平参差；台词“重口”有余犀利不足；充满戏剧巧合的狗血情节不时出现……总之，提供话题但焦点游移，轻佻有余力度不足。那个“珍稀”的写实派六六“消失”了，收视不低但口碑大不如前。

　　六六承认，《宝贝》是她受到批评最多的一部作品——她从不看自己编剧的电视剧，但铺天盖地的质疑让她不得不看看到底拍成什么样，结果很多镜头让她“当场也震惊了”。究竟哪里出了偏差？六六无奈而清晰地看到，太多的目标和利益被集中在一部戏里，“既希望有社会影响力，又想要高收益，还要突出投资方的新演员……”这些根本无法兼得的东西，令《宝贝》的品质打了折扣。“做事情的目的要单纯一些，私心杂念太多，作品本身也不纯粹。我要跟制片方好好总结，把下一部做好些。”

　　“重口味”、“大尺度”是特别肤浅的宣传策略

　　记者：正在开会的男主角扔下一句“我老婆排卵了”扬长而去，被网友封为年度请假“神理由”……开播之初，舆论焦点都集中在台词“重口味”上了，这是有意为之吗？

　　六六：我不知道台词“重口味”这个口径从哪里出来的，我认为是他们宣传的点打错了。“尺度大”是特别肤浅的吸引方式，好多观众还跑来向我扔“拖鞋”，说我是骗子，到现在也没看到大尺度，一部好戏真正吸引观众的还是内涵，不是这种。

　　记者：剧中80后夫妇生孩子时，存款只有1万3000块，是不是过于夸张了？

　　六六：这很正常，他俩有车有房。网上有个神评论算过的，在北京月收入10000元，最后剩43块，一年430块，两个人也就1000块。一万块也要存十年，哈哈。

　　记者：今年有很多育儿剧，包括《宝贝》。剧中80后的育儿焦虑都集中体现在经济压力这个点上，你认为80后的问题可以归结于此吗？

　　六六：其实不是经济问题，培养一个孩子如果只靠钱砸，大多数人可以负担得起，几代人一起供嘛。更多的问题是时间、精力和情感的付出。受教育程度越高，你对教育孩子、对情感付出、对父母责任的理解就越深刻，受教育程度不高的不发达地区，对责任理解没有发达地区那么深刻。

　　现代夫妻更像“合伙人”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记者：那你认为生孩子给家庭带来的最大“危机”在哪儿？

　　六六：当你为了兼顾孩子和事业，留给伴侣时间是最少的。很多夫妻坐一起几乎没有正常情感交流，更像“合伙人”。讨论的第一件事是钱，第二是人际关系上有什么要处理，第三是父母朋友孩子的事。我有对朋友夫妻就是倒着班出差，因为孩子必须有人看。这种状况下，跟同事、空姐交流的时间比爱人都多，怎么可能不出现问题？

　　记者：张嘉平的出轨毫无预兆，种种迹象都显示他是一个对老婆、对孩子很好的完美男人，为何转折得这么突然？

　　六六：这就对了，正常太太发现老公出轨的时候都是这种感觉。没有发现前都认为他是世界上最佳好男人。其实张嘉平早早在铺垫了，只是观众没有意识到。冯莹要张回国，冯莹要生第二胎，他都不停在配合，张要回美国冯莹不同意，张就留下来，所有这些决定，大家都定义为张是个好男人，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好男人心中有他自己的想法。所有的诡计在突然爆发的一刹那，其实都是可循的，只不过我们忽略了。

　　《宝贝》的拍摄风格是否合适还有待探讨

　　记者：剧情中有很多你对情感、家庭、社会的独特解读，但整个作品夸张、娱乐化的拍摄手法对你一贯的现实风格有伤害，毕竟大家对六六作品还是有期待，不是单纯为了好玩、娱乐。

　　六六：《宝贝》里我的气质明显跟过往不一样，以前生活化，这次舞台戏剧化。这个戏播完之后我也希望跟制片方探讨一下拍摄风格问题。以前觉得这事不由我管，但观众反馈，都是为下一部戏做准备。接下来我会做一部悲剧，应该拍得更贴近生活，尽量地返璞归真。

　　现代剧的创作不要避讳说阴暗

　　记者：一些评价认为《宝贝》思想力度不够，你怎么看？

　　六六：我没有追求过力度，那是观众的评价。观众觉得《宝贝》力度不如《心术》，那是因为《心术》的话题经常死人，拿刀砍医生现实还在上演，不用写它就很有力度。所以跟我的创作没关系，它跟现实发生的力度有关。《宝贝》这个题材总体是柔软的。下一部戏也是经常死人，一说出去，他们又说很有力度。

　　记者：开播之后你在微博上吐槽，抱怨各种现实发生的种种都不让写进剧本里，“被逼写现代科幻剧”。作为坚持现实题材创作的编剧，这种困惑很强烈吗？

　　六六：我的确有这种想法。《心术》里有的片段不适合播出，被剪掉了，观众骂我屁股决定脑袋，说我写的医院像是科幻剧里的，现实中从没遇到过。我心里也很难受，这是顶着我名字播出来的我的一部分情感，还有一部分情感被割掉了，《宝贝》也是。

　　我觉得，现代剧不要避讳说阴暗。我确实害怕被剪，辛辛苦苦写一万字，剪掉的都是我的时间和钱啊。时间久了，这部分情感就真的被割掉，不再有了。我觉得一个戏要看主线，基调是光明的，三观是正确的，阴暗面的存在是为了突出主线的光明，这部分没有，那部分孤零零竖在那里不足以说服观众。《宝贝》也有很大一部分没有拍，或者被剪掉。文／本报记者 杨文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