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窦唯一个三年前的旧作。
封面是一朵素洁的花,它盛开,带着一些傲然的白,宁静,像是反衬这个喧嚣的尘世。
它原先是为香港歌手卢巧音《镜花缘》音乐剧做的配乐,几经反复,终于得以打开
封套,里面有一首李汝珍著《镜花缘》的语句,第一句话就很有意思:“可见人若存了善念,不因不由就有许多好事凑来,”他把自已孤寂的心化做明镜,照出爱的荒凉和世态的愚,在高速发展的后工业时代里,人们对善恶的定义不再那么明确,不可理喻的事愈来愈多,如果一切都是合理的去拿到利益就好了,而丢掉真诚隐藏起自已圆滑做秀,去迎合滥俗的潮流又何尝不是作恶呢?
窦唯不喜欢这样做,这几年他所做的事在大众看来愈发难以理喻,娱乐界会遗憾少了一个明星,摇滚青年失去了偶像,而在这张“突如其来”的唱片里面里他被注明是一个“弄乐者”,他收起他那让人唏嘘不已的嗓子,甚至都不发声,一切都留给了音乐。唱片里分为八个段落——“流水”、“落花”、“行舞”、“远”、“赶路”、“眠航”、“伤逝”、“怀”,这八个段落在电乐、弦乐、重复间穿行,当序曲“流水”结束后,整段整段的音乐落寞的鸣放,是的,在中间它好像有些乏味,直到行至“怀”的片段,看似一成不变的电乐节奏坚忍、琢定,而游离在后面的电音内敛的悲鸣,使之沉淀良久的音乐品质慢慢凸现出来,终于让人着迷,就像爱,不经历枯燥和烦闷的流年又怎能永恒?整张唱片以电子为骨干,有很多沉稳的节奏垫在后面,浮在音乐表面的是冷漠的电音,旋律淡然,节奏模糊,而后面则是空灵的感怀,他为什么而感怀?包括对外界事物形态的看法,近年来窦唯往往无语,他不再依从歌词来诉求,在孤傲的音乐里,其间的意境全由听者自行暇想了。
窦唯其实于十年前就已不在乎商业上的“业绩”,经过早期摇滚风云的洗礼,他逐渐沉迷于雅致的英式趣味,避重就轻,不迎风而上,内敛的他似隐士般的逃遁浮世,去掉主流摇滚的心燥气急,他更会尊重内心了,背负双手,悄然独步,欣赏着自已犹如中国古代山水画般清、素、新、雅的音乐意境。《黑梦》过去已久,只是96年《中国火2》里“主”豁达辽阔的意境让我心醉不已,我一直在听,那时候他懒洋洋靠在金色的树林里,悠然自得的营造出恬静的氛围。又一春,我买到一张原版的《艳阳天》用作收藏,穿过青山绿水穿过澄黄的油菜花地,仍然像9年前般的舒服,不免浮想翩翩。音乐在机器里是冰冷的,然而它可以教人获得温暖。
置身于浓装上阵的荤艳时代,他离流行越来越远,却离音乐越来越近,这是爱乐界的幸事,我们不缺娱乐,却紧缺音乐。
自2004的初春起,窦唯似乎活动了起来,他与他的音乐伙伴们在北京后海的一个酒吧开始做一些即兴的演出,如果你能找到那个酒吧,会失望的发现窦唯一言不发坐在台上角落里打鼓,窦唯知道有些人会失望,听听他说的话:“人不知而不愠,我没法责怪他们。怎么演出是按我的方式来,而不是他们希望的方式。就像画画,它是一个过程,画这个东西,一笔一笔,不管有人看没人看。”
《镜花缘》依然是窦唯与他的音乐伙伴们的一次剑走偏锋的“即兴”之作,源自他数年前在香港参加的一个舞台剧配乐,期间香港记者仍有兴追问他的私生活,他喃喃自语,像这张音乐,当你试着去通过它串连起以前的音乐脉络,则会沮丧的发现音乐是破碎的,随之而来的一些破碎的采样、条理不清的节奏、即兴的爵士,你不要指望再听到“TAKE CARE”,或者“艳阳天”,我们再也听不到“噢乖”里的不羁与狂放,窦唯在孤独的朝前走,清清寂寂,过去的声音对他已经久远,甚至他连“幻听”也忘了,相比守旧的国人,他走的太快,哦,太快,喷绘着理性与感性交汇的迷雾,作品表面上淡化了痛苦与悲伤,放弃了泛泛的欢愉,不会讨好人的窦唯注定终将孤僻,这种饱含了内心的声音,在泥沙俱下的平庸生活中,它们只为知音而鸣……
彭洪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