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歌手许巍远不如汪峰来的职业

2016年03月19日12:16   娱乐专栏  作者:杨时旸   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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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新浪专栏 水煮娱 杨时旸

  “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意与远方。”某种程度上说,这句话成为了高晓松的IP。而那种在每一句的尾音发出低叹和释然之声的唱法,也是许巍的IP。现在,这两个IP合体了。

  在MV中,许巍在一个被水包围的小岛上弹琴起舞,在黑暗中燃放烟花,脸上挂着松弛的笑意,表演着那种皮囊历尽沧桑但内心还住着孩子的初心状。所有人在转发那首刷屏歌的时候,都在注明“许巍的新歌“,但这哪里是许巍的新歌,这明明是高晓松的新作。

  近一段时间以来,高晓松基本上成了一个当代评书艺人,时而贫嘴滑舌,时而掉弄书袋地一头扎进了脱口秀的网红大军,以他的鸡贼和对于音乐市场长久以来本能地判断,他知道,这首表面上卖弄情怀,实质上熬制鸡汤的口水歌并不适合一直滞留在微胖界的自己。许巍确实是一个舍他其谁的演唱者。但问题在于,作为一个创作型人文歌手,或者换句音乐圈和时尚圈都更喜欢的话说——一个唱作人——许巍经过一段沉默之后却演唱了一首词曲都来自他人的歌,这本身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如果不去深究,这首歌就是典型的中后期许巍范式,也就是因为这个过于准确的对应,让这首歌有了某种投机的味道。那些平缓的、缺少起伏的语调,诉说式的唱法,以及歌词中抹去现实残酷,柔化过去,又眺望远方与未来的精神指向,甚至有一种许巍委约订制的味道。

  中国的流行音乐谱系中,有几个独特的存在,比如许巍和朴树,就像那些特型演员一样,他们也属于特型歌手——特质明显,没有被工业化改造的可能性,只能唱也只会写一种类型的歌。这些非科班出身的音乐人,在最初的才华显现,甚至被惊人天人之后,很快就被消耗殆尽,逐渐滑落进一个自己无法逃脱的窠臼中。

  很多人更乐于评论汪峰作为摇滚歌手后期的转变,甚至将其称为堕落,其实,更应该检视的是许巍。人们之所以更多地对汪峰指指戳戳是因为他曝光于公共舆论中的私生活,而不是因为他的音乐,而许巍只是在私生活层面被保护得更好,从音乐角度上讲,他在音乐上的作为,其实远不如汪峰来得职业。

  1997年,许巍的首张专辑被大张旗鼓地推出,但并未获得现实意义上的回报。从那开始,这个歌手就一直夹杂在民谣和摇滚的缝隙中,以一种才子型歌手的形象被悉心打造。他落寞而略带愤怒地唱着“没有人会留意,这座城市的秋天,窗外阳光灿烂,我却没有温暖”。那是他本人孤独记忆的一幅拓本,彼时,许巍处于一种疏离之中。他和周遭的小圈子对于自己的认定,和更广阔的人群对于他的看法有些脱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那时那张专辑中的歌曲都在描摹他本人最真切的心境。作为一个创作者,尤其一个有作者性的创作者来说,写作的内容与自己的经验相互重叠得越多,作品表现出的感情就越诚恳。这一点无法欺骗受众。受众或许不具备那么高深的能力去解读,但是同理心这个东西让所有人都能明白,到底是装腔作势地表演一种郁郁寡和还是真实地处于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之中。

  当年的许巍歌唱爱情,歌唱欲望,歌唱孤独,在那首《在别处》中,他唱到“每天幻想的自己,总在另一个地方”。他的肉身和精神错裂在不同的世界里。如果说,有什么概念可以定义这张唱片,或许“苦闷”能准确地涵盖一切。就像那句被认定为充满诗意的歌词中所诉说的“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还有什么比这更绝望吗?

  像许巍这一类的歌手,青春期都比普通人要漫长,成人的节点都比大多数人要滞后,所以,作为一个1968年出生的西北男人,在自己29岁的时候推出了第一张专辑,仍然在唱着具有少年心气和浓稠迷茫感的作品。他的青春期显然还没结束。

  在三年后的那张《那一年》中,许巍仍然保留着一颗浪子之心,但是在那张唱片里,日后让他逐步功成名就的一切元素基本都开始显现,比如故乡、方向和温暖。这些意象直接以歌名的形式出现。刚刚进入新世纪的中国歌迷,并没有像日后一样经历过如此多维度的互联网审美洗礼,没有锻造出犀利的拆解能力,所以并没有人尖酸地指出那张专辑中浓浓的鸡汤味道。但是今天回头审视就会发现,从那张被称为“许巍最动听的专辑”中,他已经把自己作为一个鸡汤歌手的一切特质都确认下来。

  彼时,他尚未取得后来那种声势浩大的成功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并没有找准迷茫与解药的配方比例,他更多地在歌唱苦痛,而没有提供抚慰的解决方案。这一切在后来的那些诸如《蓝莲花》《完美生活》一类的口水歌中,终于被彻底解决。

  2002年那张被命名为《时光漫步》专辑中,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承认,许巍都已经熟稔地掌握了一种与现实生活妥协的艺术。他自觉或者下意识地走出了曾经那几张唱片中的灰霾与粗粝,开始变成了一个为都市人群提供精神装饰品的供货商,供应着看似充满个性与差异性,但实则打磨光滑的空洞腔调。早期所有的对抗性都已经消失,这张歌曲中都是舒缓、平和的旋律和礼物、星空、夏日的风一类的柔和意象,他的音乐迅速响彻在每一辆都市中产的中档轿车中,并且在短暂的时日里没有竞争对手。他的商业化甚至比日后凭借《飞得更高》一战成名的汪峰还要早上两年。

  当时,所有人都声称自己被许巍感动,即便很多人从未听过他早期那些灰蒙蒙的呓语。其实,他们并非被感动,他们只是被鸡汤的油脂和味精的味道激发了精神上暴增的内啡肽分泌,“穿过幽暗地岁月,也曾感到彷徨,当你低头地瞬间,才发觉脚下的路”,越是平庸得陷入逼仄的人们,越有一种自己曾经沧海,如今回归平凡的诡异想象,这种诡谲的自我崇高和自我安慰,正好被这首歌词最大程度地激发。人们觉得自己就是歌词中那些曾经从幽暗岁月走来,如今稳健地走在成功的路上但又努力扮演平凡的人,更何况,许巍这位鸡汤师傅再配以“蓝莲花”这种烂俗的、甚至有些网游感的比喻意象,顿时让这些庸俗的中产阶级找到了自己脱俗的证据。日后,无论是谁,凡是用这样的范式写作的歌曲,都毫无差池的火爆和成功,汪峰的《春天里》,朴树的《平凡之路》,无一例外。当然,还有许巍自己。

  在这之后,许巍在鸡汤的路上开始义无反顾地走得更远。许巍在私生活上的低调和严密的保护,完美地塑造了自己的形象,他没有像汪峰那样,在音乐的精神渺远与肉身的享乐主义之间开裂出一条鬼魅的裂缝。在很多人心里,许巍成为了一个诗人,一个隐士,一个历经苦难又藐视苦难的世外高人。所以,几乎从未有人质疑过许巍,即便他的才华正在大规模衰减,即便音乐越来越像念白,所有乐曲听起来如出一辙。

  最初,许巍在文艺青年之间隐秘地流传,是因为他过于漫长的青春期所带来的苦痛与不合作,而现在,他却意外地并入了消费主义时代的大江大海。他那些流畅、平缓,抒情性的词句,塑造了一种所谓的“都市流浪”的气质,这种说法有点像汽车广告中经常提及的“城市越野”,生造却又让人感到某种可以意会的情绪,通常由两个毫不相干的词汇混搭在一起,营造着一种中国式的,处于转型期的虚伪和矫情——既要彰显自己的独特气质,又不可能真的与众不同,更不愿付出代价。人们需要这种表演性的个性以及安全的特立独行,许巍为此提供了完美的阐释和最贴切的背景配乐。在拥堵的环路上,在短途的郊游中,乃至于每一个装模作样的咖啡馆,都播放着《蓝莲花》中的一唱三叹。

  像所有鸡汤高手的末途一样,他不可避免地遁入神佛和玄学。许巍越来越脱离最基本的生活面,陷入了一种空想之中,一会唱着《喝茶去》一会唱着《彩云之巅》和《幸福》,在文案中强调着青海湖和丽江这样具有象征意味的景点。多年前,他在灰茫无助中唱的都是烈酒,现在唱的都是淡茶,他本人真像一个伴随消费主义大潮而崛起的普通中国中产。他的票房被那些缠着手串,乐于到沙漠中拍照的中年人收割,真的一点都不让人惊奇。

  无论人们对于许巍的音乐有怎样的褒奖,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就是他的作品是缺乏系统理念和精神支撑的,他中后期成名的所有音乐根本没有价值观。那种散漫恬淡的隐居生活观,不构成支撑起他音乐的骨架,那最多算是一个普通中年人的小确幸而已。在民谣这个领域中,许巍的价值远不如那些处于半地下的,如今开始日益勃发的后辈力量。

  其实,他最晚近的专辑无论《爱如少年》还是《此时此刻》都没能给人们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那些《空谷幽兰》或者《世外桃源》一类的东西,即便在鸡汤界也确实了无新意。鸡汤界的新一代已经推陈出新,而受众们也早已明白了鸡汤师傅们惯常的把戏。买账不是件容易的事了。如今,许巍选择和高晓松合作的这首歌确实是一次精准的营销。他们把这锅鸡汤的火候与口味调整到了许巍最醇熟的那个时刻,终于脱离漫天神佛,回归人间励志。这其实就是许巍能抵达的最远的境界,一个标准的治愈系鸡汤熬制者,即便他本人或许无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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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许巍 汪峰 高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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