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岁高龄的朱琳参演人艺话剧《甲子园》。（资料图片）

　　“话剧皇后”、“一代大青衣”，尽管早年成名光环加身，有那么多骄傲的资本，但朱琳老师从未让人感到疏远；她谈吐幽默，直言不讳，常常让人惊喜；提起朱琳，北京人艺的老老少少都愿意说上两句。朱琳老师的表演是美谈，朱琳老师的人生更是圆满，带给观众的是回味，带给同事的更是温暖。青年演员王斑是朱琳老师最满意的小辈儿演员，于明加是接棒朱琳老师蔡文姬这一经典角色的诠释者。中生代濮存昕管朱琳叫阿姨，每次都是鞍前马后地搀扶。老艺术家蓝天野、朱旭、郑榕更是朱琳老师的搭档和好友，他们在舞台上默契，在生活中和谐相处，朱琳老师谢幕虽然突然，但已完美，这一生不留遗憾，今后，上天也要演戏。

　　王斑

　　朱琳老师评价给我暖心

　　朱琳老师一直是我很尊重的艺术家前辈，我从心里不愿意接受她去世这个消息，因为我们每次看到她都觉得神采奕奕的，就忽略了她的年龄。在2012年剧院60年院庆的时候，剧院还安排我给朱琳老师献花来着，我觉得很荣幸。我之前看过朱琳老师的朗诵《红梅赞》，看过她的《贵妇还乡》录像，演得太棒了，太经典了，是我们表演教材。每次在剧院碰到，我都是在一旁，礼貌地打招呼。

　　有一次剧院召开“郭老曹研讨会”，我当时发言只是简单说了两句，后来朱琳老师突然说：“王斑不要太谦虚了，你演的周萍是人艺历史上最好的大少爷（《雷雨》），你演的曾文清也是人艺最好的一版曾文清（《日出》），这些戏我都看过。”当时我没想到朱琳老师突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夸我，因为这之前我和朱琳老师没有什么太多的交往，所以挺惊讶的，我突然觉得原来还有那么多人在关注我，朱琳老师这番话让我非常暖心。我听到之后也没有沾沾自喜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鞭策，更该把角色演好，作为晚辈和后生，我该更加兢兢业业演戏。朱琳老师这番话对我也是很大的鼓舞。

　　于明加

　　朱琳老师说我的鞋底太硬

　　听到朱琳老师去世的消息，我特别难过，因为《蔡文姬》是朱琳老师首演的代表剧目，之后徐帆老师演过这一角色，我有幸成为第三代扮演蔡文姬这一角色的演员。在排演这一角色之前，我们全剧组特意观看并研究了朱琳老师演出的录像。后来我们排练时，朱琳老师特意坐着轮椅观看我们的连排，她的耳朵不好，听不清楚，但她看我们演出觉得整体的人物感觉是对的，朱琳老师还提醒我在舞台上步伐不要迈得太大，要小一些，她的观察还特别仔细，提醒我们的道具鞋绣花的样式不对，而且那个鞋底太硬。我们后来换了一下，果然效果好多了。像朱琳老师这样的大艺术家在艺德上给我们做出了榜样，值得我们缅怀。

　　濮存昕

　　朱琳一出手都有出处

　　朱琳阿姨的表演代表着老一辈儿人的表演方式，她的表演台词独具风范，吐字行腔都是张大口，现在虽然人艺也培养了不少优秀的女演员，但有她那种气度和力量的却没有。朱琳阿姨的台词动作性特别强烈，台词都带着舞台腔，我朗诵时也借鉴了朱琳阿姨的这种表演，动作极其强烈，内心极其张扬，精神极其浪漫，她的每次出手都有出处。我们这次复排《洋麻将》，仔细看了朱琳和英若诚的表演，他们的表演和我们不一样，我们现在受影视剧表演影响比较大，不同于他们说生活语言也要长言大声。

　　朱旭

　　朱琳是全才演员

　　我刚从日本回来，听到朱琳老师去世的消息很突然，她是我尊重的老大姐，在艺术上的成就可以说奠定了人艺的表演风格，是人艺演剧学派的代表人物。尤其是朱琳老师戏曲的功夫很深，这点在她主演的《蔡文姬》一剧有体现。在演到蔡文姬离开匈奴，和两个儿子告别的时候，朱琳老师每次都在舞台上落泪，她演戏是动真感情的。因为童超生病了，我接替童超演，和朱琳老大姐同台，每次都被她感动。

　　后来她还演过《武则天》，这些都是很大气魄的角色，但朱琳绝不是仅仅有“大青衣”定位的，我记得那会儿我们下乡演出，她演一个戏叫《刘介梅》，她演刘介梅的老婆，是一个农妇，后来她演过《三姐妹》里的娜塔里雅，这些都是小人物，朱琳一样也演得很到位，所以说朱琳是一个全才演员。我们之前是街坊，后来搬离了人艺宿舍小院，见面少了，但还是很怀念。

　　蓝天野

　　她的性格不愿麻烦别人

　　我今天一大早看见朋友圈发的朱琳大姐去世的消息，我赶紧跟剧院核实，其实我也想到了，按照朱琳大姐的性格，可能不愿意搞一些什么告别仪式，她这两年身体就不太好，所以我也有点思想准备。北京人艺鼎盛时期的演员，大部分都走了。

　　我和朱琳大姐合作最多的戏就是《蔡文姬》，1959年国庆10周年演出时，我和苏民还有朱琳组成了复排小组，演出十分轰动，买票的观众把北京人艺的墙都挤塌了，这部戏让观众看到了什么叫经典剧目。

　　我和朱琳大姐合作过的另外一个剧目是《贵妇还乡》，当时朱琳大姐饰演的克莱尔给观众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我和朱琳的最后一次合作是2012年的《甲子园》，当时朱琳大姐整90岁了，她是坐在轮椅上完成的这个戏的演出，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

　　郑榕

　　和朱琳为角色争论

　　朱琳大姐14岁参加演剧队，她在我们心中是绝对的大主角，是老革命，但她从来演戏就是演戏，没有一点儿架子。《蔡文姬》那年去上海演出，住在锦江饭店，当时朱琳大姐是主角住在前楼，我们住在后楼，实际上待遇上是有差别的，但是朱琳大姐非常谦虚，对待每个人都一样，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我和她合作演话剧《雷雨》，我演周朴园，朱琳大姐演鲁侍萍，那个时候受极左思潮的影响，朱琳大姐对于鲁妈和周朴园的相认不能理解，两个人演起来对手戏像是打架一样。后来朱琳大姐生病期间，曹禺坐在她的床头跟她说：“初恋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一生难忘的。”这一点打动了她，之后我们再演起对手戏就顺畅得多了。

　　李春立

　　（人艺影视中心主任）：她说自己就想演戏

　　一个月前因为拍摄朱旭的专题片，我去采访了朱琳，而这也成了她最后的影像。当时她因为气力不够，声音已有些嘶哑，但还是化了妆，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这次她已经瘦得脱了相了，推着轮椅都很费劲。她抓着我的手说自己就想演戏。她是难得的大演员，古今中外的角色都能演，她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和文人书卷气，而这种修养和气度是熏出来的。她和刁光覃与舒绣文、田冲堪称人艺第一代演员，80年代于是之曾经说“我什么时候能赶上刁光覃”。朱琳是人艺演剧风格的实践者和创造者，完整参与了话剧中国化的探索。

　　最后一次见她时，她拉着我的手说，“我怎么还不死？”其实对于她这样的演员，艺术生命要终止时，还不如先结束生命。

　　北京晨报记者 和璐璐/文

　　柴春霞/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