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部拍摄8个月,制作一年,动用2万5千名群众演员,辗转18个地区,耗资147亿韩元的战争影片来说,[太极旗飘扬]的野心远远不止于票房。2001年就开始筹拍这部大戏的导演姜帝圭表现的相当严肃认真,除了面对遭台风摧毁的大型布景不改初衷外,他还邀请了韩国军事专家、历史教授组成顾问团对当时的历史和战争进行考证。一切都在说明,拿下韩国第一部近代史诗身份才是醉翁之意。而在此之前,我们只知道他拍摄过那部著名的间谍片[生死谍变]。
战争场面与人性细节的结合使[太极旗飘扬]兼具了观赏性和反思厚度,这一点颇似[拯救大兵瑞恩]的路数。不同的是[大兵]描述的是一场通常意义上的正义之战,其中人物虽然厌战,但为了大多数人的福祉可以抛头颅洒热血;而[太极旗]中的振泰虽也有厌战情绪,却不得不在兄长责任的驱策下成为战争狂人。他身上表现出的,更多的是时势逼迫下的无奈和不问明天的绝望,而非对人类正义观念的皈依与阐释。影片中的朝鲜战争被处理为一次不同意识形态间的兄弟相残,因而与信念和崇高无关,尤其是与少年伙伴关系的处理及敌我不分状况的控诉,令影片的格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一次光明的颂扬,而只能成为自揭伤疤的痛楚回忆。但——不可避免的,导演姜帝圭身为南韩人的立场依然影响了他对北韩军的价值评判,这从那些北韩军队屠杀平民的段落泄露出来。如果暂且抛开历史真实不谈,[太极旗]对政治关系下个人关系的处理并没有超越[共同警备区]。但国家意义上的兄弟相残导致的家庭意义上的兄弟相护的失败,仍然为影片奠定了基本明晰的价值立场。因而[太极旗]是反战而悲观的,[拯救大兵瑞恩]则是反战而乐观的。
韩国电影一直像只处心积虑的蝙蝠,躲在暗处观察洞穴里的变化,善于吸好莱坞的血是它得以顺利长胖的原因之一。当然,那些对场景和叙事方法的模仿都经过消化,令其叙事流畅,很有阅读快感。本片当然也没有例外。你能从摄影视点看到[拯救大兵瑞恩]的影子,从士兵自杀的段落看到[全金属外壳],从劳军场景联想起[现代启示录],甚至能从几个段落看到[兄弟连]现身。基本上,你能想到的好莱坞局部战争片经典都曾“到此一游”。这使得影片的前半部分就像此类经典的一次展映和反刍。但这并不妨碍本片在整体制作上的严谨和高质量。因为那些细节都还圆融通顺。宏大逼真的战争场面与大量CG技术的修饰,使它带来完全好莱坞化的视听感受。但显然除此之外,带有韩国人历史伤痕的反思视点才是主题所在,这集中体现在影片后半部分的跌宕起伏中,否则它只能成为一次视觉意义上的滑稽模仿。而挥之不去的本土文化视点和历史反思意识一直就是整个韩国电影界的群体姿态,也是韩国电影自成一派江湖的最关键因素。你甚至能从他们的三级片中咂摸出点东方审美意韵,而其动作片对国仇家恨的乌托邦式寄托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大片格局和本土意识的兼备,使拿朝鲜战争说事的[太极旗飘扬]准备把黄皮肤的东方人和高鼻深眼的西方人都撂倒在电影院里。
但不得不说的是,影片在某些细节的处理上仍然有着韩国电影一贯的浪漫主义倾向,这无疑限制了本片的艺术价值。如振泰在战场上的勇敢令人想起吴宇森手下的周润发,强悍而幸运,而[拯救大兵瑞恩]中对汉克斯的处理则远为真实可信;振泰在投靠北韩后的大受重用使人对其历史真实性产生怀疑。如果苛求的话,与[兄弟连]之类源自现实的故事原型相比,这些主题先行的手法造成的不和谐感对故事确实造成了的一定的损伤。但如果我们把它当作一部有艺术野心的纯商业片来看,也许更为贴切。
[生死谍变]当年创造了韩国电影在日美的票房纪录,姜帝圭也在欧洲获得了“韩国世界导演”的美誉。如今,[太极旗飘扬]的规模和市场价值已是[生死谍变]的数倍。如果“亚洲斯皮尔伯格”称号在此之前尚不具有太大说服力的话,本片具备的雄厚实力足以令人对姜帝圭报有持久的信心。[太极旗飘扬]于韩国电影而言是史无前例的,它所体现的剧本与现场控制力和诉求野心令人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