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访问开始的时间,是在3月24日的晚上10点半左右,那时剧组还在外景地排戏。周韵一天没去片场,把时间安排给了我们。下午又有一家媒体抽空对她进行了短暂的采访,于是我们晚上的聊天就从那次访问开始。
(《新》:《新电影》;周:周韵)
《新》:看你下午接受那家媒体采访时说的都是套话,可是在私下聊天时,你说出的话还是蛮有独特个性的。
周:因为他本来问得就是套话,诸如你和时尚的关系、你扮演的是什么样的人物、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觉得很好笑。可我是大家统称的“新人”,我还不能老实说你问的问题太可笑了,我不能这样说。
《新》:你不会对他们说你的真实想法。
周:现在我不敢那么讲,我只能给他一个答案。我觉得现在的人非常奇怪,他问你一个问题,其实他早就给你想好答案了,他并不期待会有什么意外的。他们觉得他们必须问这个问题,而我也必须用几个字或者一句话来回答这个问题。他并不想去探讨这个问题,所以他对我给的答案其实并不感兴趣,成了不了了之的应付,到最后我也觉得很没意思。
《新》:可是新人很需要媒体的推介和宣传。
周:我始终觉得宣传再大,你没有好戏全没用。真正干一份工作的时候,你的实力是最重要的。你有了名气,有了曝光率,那只能维持个三五年。但我相信如果你有实力,这个事情会越做越长久。
《新》:今天去片场的路上你提到了潜能和底线的问题。
周:哦,是这样。现在经常有人问我说你最喜欢演的角色是什么。我说我不知道。我的经历太浅溥了,生活很单纯,碰到的角色也就那么几种,所以我并不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我只是努力演好我面临的每个角色,但我不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我相信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同时也是有限的,这是相对论的。我从不相信一个演员能演所有的角色,如果有一天我拿到一个我特别喜欢的角色,但我就是演不了她,我想那就是我的底线。
《新》:现在你感觉你还是有很多可以挖掘的潜能?
周:因为我现在没有实践经验,我只有自己的想像力。为什么有很多人喜欢做电影?因为他把自己想像的故事变成了一种实事,电影是有想像力的人追求的一种东西。我相信每个人都有梦想,电影把一个梦变成了现实。我看到一句话,“做一个黑夜没梦,白天有梦的人”,就是说晚上你要没有梦地入睡,当白天醒来,你要特别有梦想,我觉得这个人是非常幸福的,而电影就是把人的梦想变成现实。
《新》:昨天探班时,在长江边上拍了一段你和男主角在雨中吵架的戏,经过几场人工降雨后你是被剧组人员背到车里的。
周:作为演员这是很残酷的,就像今天我们去拍照片,我自己一个人在武汉大学的房梁上走,我没感觉到危险,但是我看到你在上面走,我本能地会提醒你:别走,好危险!如果大家都在淋雨,我可能没有那么强烈的感受,我就觉得那么冷的天拿着高压水笼头那么刺着,喷着我,我可能意志力特别薄弱,我很容易感觉绝望,我需要很多的关心。但是作为演员你又必须去做。
《新》:作为演员这应该是习以为常的。
周:是,人都希望自己喜欢做的事是完美的,但是每个行业都有其残酷的一面,这是我不愿意碰到的。那个雨大的我感觉没法呼吸,没法自如的表演,和对方去交流,我希望有表演的空间,不过导演是要那种效果,那么我和对手演员也是极力地希望去完成。
《新》:作为演员,你对表演有什么认识?
周:作为演员我还是很浅溥的,谈不上什么经验。但是我认为作为一个演员,你老用你的激情,用你的真情去演戏,是不行的,它还必须靠一些技术,得有一些技巧性的东西。你天生有对演戏,对艺术的感觉是非常好的,但是你还要加上后天的技术,两者结合才能做得更好。光有满肚子的激情,但是你不会用技巧,那激情就会在你肚子里会憋死。有人为什么要练丹田的气,道理是一样的。
《新》:你看过原著小说也看过剧本,你觉得两者有什么不同?
周:如果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我可能会更喜欢原著。小说的结尾,星子已经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但是她生了粞的小孩,她对粞的母亲说:阿姨,你给他起个名字吧,没关系的,没有人知道,我就说是我起的。就那么简单的几句台词,把人的那种现实和残酷拉到了一个极致。生活是有特别大的欺骗性的,作为一个读者,我可能特别喜欢那样一个结尾。我现在演的这个戏可能更单纯,它没有反映那么现实那么残酷东西,它可能更美化一些东西,作为电影它更表现爱情的美好。
《新》:如果说这是又一个讲述残酷青春的故事,那你对这种残酷如何理解?
周:残酷的东西不是人为的残酷,不是这个情节让两个人失之交臂叫作残酷,《桃花灿烂》小说中的结尾那才叫残酷。我觉得残酷是现实中不可言说的,它会告诉你生活就是这样。如果说今天你上了这个桥,我走了另一座桥,两个人错过了,我觉得这并不是残酷,这有什么残酷的?方方的另一篇小说《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我特别喜欢。讲一个女的是一个冷美人,而她的内心又特别狂野,人性特别撕裂,我更喜欢这种东西。
《新》:出道几年来,媒体对你的关注越来越多,对此适应吗?
周:拍戏的时候如果有媒体到现场,说真心话我是不喜欢的,因为我特别脆弱,有点不好意思。内心我特别害羞,演戏的时候我需要自己全身心关注,现场如果来个采访的摄像机,它会给我造成干扰。按说年青演员需要曝光率,应该特别配合,可是我又没法配合。我可能和一些人不一样,可能是我们的追求不一样。
《新》:可是你还是选择了演员这个职业,尽管你说你很害羞,很脆弱。。
周:我其实很喜欢演戏,这也许是我特别矛盾的地方。我刚进中戏的时候,上台表演小品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演,那么多人看着我,我怎么演?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演戏的,每进一个摄制组,每碰到一个新角色,它都会给我带来一些触动。我喜欢生活每天都不一样,每天会给我一些启发。有的演员特别害怕进了剧组然后又分开的感觉,可我就很喜欢这种感觉。大家相处两个月分开了,我会有种失落,但是我又很享受生活的这种状态。大家一起做一件事情,做完了再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常态中,我觉得这种状态挺有意思的。北京的那种生活才是属于我的生活,我来武汉这种状态其实不算我自己的生活,我老是在迷失中生活,真的叫迷失,而我特别喜欢这种感受,有的时候我不需要活得那么清楚,我希望自己活得傻一点,迷失一点。
《新》:演戏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周:我觉得演戏可以让我寄托那很多东西。生活中我是一个很闷的人,我不擅于跟人沟通,朋友很少,也很少出去玩,不爱泡酒吧、唱卡拉OK,但演戏能让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呆着,我喜欢这种感觉。我不喜欢去名胜古迹玩,我喜欢看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我并不需要了解他们在干嘛,但是我喜欢感受那种生活,那种气息吸引我,而且在陌生的城市里我并不觉得自己孤独,可能这种说法比较诗意。但这种寄托也是有限的,因为情节是既定的,你只能偷偷地去渗透你对生活的理解,这种东西换一种方式去想蛮有意思,像瞒着大人偷偷吃糖果一样。。
《新》:这两天聊天中,你不经意间说过你当选过温州小姐,给我们讲讲。
周:我读高中的时候参加了温州小姐选美,决赛的时候得了冠军。那时我十五岁,特别内向,我的爸妈和班主任都说我肯定不会有出息,我就赌气,你觉得我没出息,我就做给你看。我就瞒着他们报名参加了温州小姐选美,把他们都吓死了,我妈都快晕了(周韵说到这儿,得意地哈哈大笑)。所有人都不相信,我还改了名字去参加,进入半决赛,报纸登出照片,家里人才知道,那是第一届温州小姐选美,有六百多人参加。我是一个逼到份上就能豁得出去的人,比赛的时候就得了冠军。当时就是为了证明给周围人看,我肯定会有出息的。
《新》:虽然你说你当时很内向,但你骨子里是很反叛的?
周:是啊!所以最后我选择做演员,我有特别害羞的一面,我想是因为我对生活非常敏感,比别人敏感很多,促使我内心有时会挺不好意思的,我知道这个人给我什么样的眼色,给我什么样的感觉,我好像比一般人更喜欢去观察这些东西。很多人与我相处长,又觉得我特别强势,我想做什么就会去做什么。有很多记者问我,周韵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说我真的不知道,我特别希望有人告诉我,我是什么样的人。
《新》:就是说在生活中你并不表演?
周:不表演。我可能不是大气的人吧,大气的人说大气的话。就是女人,我也成不了大女人,就是个小女人。不过我要把演员这个职业做好,因为我要自信地去面对我自己的生活,我觉得我是个好演员,至于能发展到什么地步那就顺其自然了。
《新》:初识你会感觉你是很浅很浅的一个女孩,但是两天接触下来,发现你内心其实特别丰富。
周:其实我是个容易伤感的人,我写东西更多写对生活的理解,通过自己的感受写一个故事,我觉得我在跟一个虚拟的人在交流。我也特别不喜欢记昨天的事情,我觉得太伤感了,还是想今天和明天吧。我觉得我可以写剧本,会写一个很好的剧本。我除了演戏有目的性以外,其它的事都随意。
后记:似乎可以聊到的话题基本都聊到了,周韵痴痴地看着我们,等待我们的下一个问题。时针指向了12点,这个疲惫的女孩还强打着精神,愿意跟我们这么聊下去。明天她还有戏,剧组安排早7点半就出发,她说她都习惯了。我们实在不好意思再占用她宝贵的休息时间了。道过晚安后,她捧着我们送给她的一摞杂志静静地出了门,回屋睡觉去了——愿这个白天在电影里做着梦的女孩夜晚能无梦地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