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电视制作小组为采访蔡明亮准备得七七八八了，制作人Winson说可以开机时，蔡明亮导演一听，急忙找他的助理，拿了张吸油纸。他说他知道自己那张脸是很容易出油，就从他这点小动作，可以看出他是个很细心的导演。
我们开始做访问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很早就已经认识了，还不只是认识，严格地说，我们还曾合作过呢，只是不知怎么的，我硬是没把他的名字和他的脸给联在一起。
我第一次跟他接触，该是在王小棣的那部台湾电视单元剧中。不是他提起，我还真不怎么记得。当然，我记得自己曾和王小棣这名才女导演合作过，但是那部戏是蔡明亮的编剧，我却真有点儿印象模糊。
我记得的是，那年我在古晋参加佛学讲座时，我们无意间碰上了，还坐上了同一部电梯。跟我在一起的当地人很得意地告诉我，蔡明亮是他们古晋人。说实在的，当时我还不清楚蔡明亮是何方神圣，他那张开朗的笑脸，缺少了王家卫导演那股无法令人理解的深沉，我怎么也无法想象，他会是拍艺术电影的。或许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回在做访问之前，我特意去参加了他的新作《不散》的首映。
对于我们这位令他的故乡古晋所有人都引以为荣的大导演，看他的电影和看他本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的那张脸，像是把喜怒哀乐都写在上面，很容易就让你读明白，然而看他的电影，你就得认真思考。
我特爱看电影，但很坦白地说，我可从未像这一回看得那么专心，一来我是不敢打瞌睡，怕被主人家看到了不好意思，所以使劲地睁大眼睛，用心去看，用力去思考。就在那一个多小时里，我还真把蔡明亮的想法，思考了好几遍。当我把这话老实地告诉蔡导演时，他也很直接地回答我，那是因为他的戏给了足够的时间，每个镜头都够长，才给了我这个空间去思考。
我同意他的说法，并且还加了注解，“就因为镜头够长，每个镜头都是一个问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