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称要办成中国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2002云南丽江雪山音乐节,于2002年8月17、18日在美丽的丽江玉龙雪山风景区举行。崔健、“瘦人”、窦唯与FM3、“春秋”、“爻释·子曰”、“舌头”、“二手玫瑰”以及广州的王磊等20几支乐队及艺人在两天的演出中亮相,每一天的演出均一直持续到了子夜时分。
从北京到香格里拉再到丽江,心情也从焦躁到平静再到激动。作为一个记者或曰乐评
人,我觉得自己在2002年8月17日去丽江不是旅游不是购物不是寻找艳遇的,我甚至还觉得也不是去工作的——因为这里有雪山音乐节,这里有美丽的玉龙雪山,这里有让人激荡的摇滚乐,我是去享受“音乐生活”的。
雪山音乐节让人们不可能不引起“中国的伍德斯托克”的联想。不仅因为这次音乐节其实就是摇滚音乐节,而更为巧合的是,1969年的伍德斯托克正是在8月15至17日举行,45万人在纽约市西北70英里一个叫做亚斯格的农场,造就了60年代全世界最令人怀念的音乐狂欢事件。在当时,两场特大暴雨淹没了45万双狂舞的手脚,激情音乐轰响不息、诗歌朗诵通宵达旦、高音喇叭震耳欲聋,“要做爱,不要作战”的反越战口号响彻整个音乐节现场。从此,伍德斯托克精神与“五月风暴”一样,成了反抗性青年亚文化的代名词。而2002云南丽江雪山音乐节,一度被称为要办成中国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然而这种比拟和乌托邦式的梦想,在现在的中国还是荒唐的,乐评人郝舫就称所谓“中国的伍德斯托克”只是伍德斯托克的“一个遥远而滑稽的回响”。不可否认,2940米的海拔、12摄氏度的气温和连绵的冷雨,成就了此次雪山音乐节作为迄今为止中国规模最大的户外音乐节和海拔最高的音乐节,钤印在人们记忆底版的符号。但两场演出只有不到一万的观众总人数,也让人不得不思考“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样的空想里应该加上多少脚踏实地。因此不论郝舫的观点是否完全正确,以处女之姿登场的雪山音乐节,要想如一些人所提出的那样,办成世界上最知名的音乐节之一,决非一日之功,还需要在许多方面进一步提高和完善。
置身玉龙雪山脚下,其实根本不必问“我们从哪里来”这样无聊的所谓本原问题。我们站在什么位置、将要去向哪里才是我们此刻最应该思考的。摇滚不是被逼到了一座山谷里,这是我们自主选择的一个开始。面对丽江雪山音乐节是不是中国的伍德斯托克的争论,崔健平静地表述自己的观点:“音乐节来了,它还要在将来变得日常化、自然化。它是在30年后对伍德斯托克的一个中国式的回答。”——我喜欢老崔在外化的愤怒内化为平静后的扎实,老崔的观点让我感到释然。也许摇滚乐在某些时候需要的就是冷静和明理,而不止于愤怒。当我们在对多如牛毛的音乐排行榜和假唱开始不屑的时候,为什么不给真实的音乐、真正的音乐家和我们自己一次机会呢?
不可否认,玉龙雪山所具有的强大魅力,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超过了音乐本身对人们的吸引,丽江四方街内的背包客和中产白领,远比留着长发的摇滚青年多得多。如果以后像丽江音乐节这样的摇滚音乐节能够一年一年搞下去的话,我更希望它能够平淡化,让它成为一种日常化、延长化、自然化的东西。在西方,一到暑季都会有上百个音乐节在不同的国家举行,乐迷和学生们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背着旅行包走着看各个音乐节。而在中国,音乐之于我们的意义,在杂志介绍、电台广播、打口唱片之后,应该过上一种“音乐生活”。这就像每个人都要有正常的经济生活、夫妻间都要有正常的性生活一样,我们也应该有正常的“音乐生活”:每个月花几十到几百块钱买唱片,周末去酒吧看现场演出,到了暑期就到各个地方去看摇滚音乐节。——这种生活其实是最正常、最健康、最自然的,哪怕现在我们还跟本过不上这种生活,但这样的现实并不应该阻碍我们对这种生活的描画与向往。
丽江的玉龙雪山是48小时的音乐理想王国,人们在这里相互交好、尽情放纵,人们站在舞台前向远方的爱人和朋友发送短信、手机直播,人们为自己喜欢的音乐跳个不停、满地打滚,人们对自己不喜欢的音乐坚挺地竖起中指……在这个传说中的世外桃源,我感受到了此前几天在宁静的香格里拉所感受不到的入世的自由与力量……
我不希望这次丽江雪山音乐节只是挑逗起我们到名山大川游玩的欲望,而将音乐异化为中国民间传统白事无聊的吹吹打打。我更希望我们能够通过这样的音乐节,找到和过上一种从未有过的“音乐生活”,灿烂我们的荒凉的精神世界。文/王磊[原载于《音像世界》/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