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数学天才手拿报纸娱乐版长叹一声：“F4！还是当明星好。手拿饮料笑一笑就收几百万，比爱因斯坦的论文都值钱。”
我说爱因斯坦可以搞研究搞到80岁，且能一生享受尊敬和宁静，求仁得仁，F4怎能比？书生固然寂寞辛苦，但尚有经营一条上扬的人生抛物线的可能，即便清贫自守，亦能稳扎稳打，不必见太多的人情冷暖，心里尚有“希望在明天”的想象，但F4却生活在担心“一
夜之间过了气，被大众抛弃”的忧虑里，到时候那种一辈子走下坡路的失落，也不圆满。
数学天才笑我天真，说连你们天天挂在嘴边的张爱玲都说“出名要趁早”，先赚了钱再说，现在哪还是爱因斯坦的时代了。
我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不完全是愚蠢的”(这里有个有趣的典故：当初爱因斯坦在提出相对论的时候，没有人信他，只有一个叫泡利的科学家大着胆子说“我觉得这个叫爱因斯坦的年轻人不完全是愚蠢的”，这句话后被广为引用，成为委婉修辞的一个典范。)就附和他，“以前的人追求真理，现在人们追求快感”。
于是话题又在“真理和快感”之间进行，心胸宽阔的数学天才也大方地承认少数精英阶层的流失所带来的损失比不上平民阶层的壮大所带来的市俗幸福，“与其人人思考宇宙统一方程式而变得神叨叨，不如去喜欢F4来得正常实在”。
我说，如果爱因斯坦在世，他不会反对人们喜欢F4，达到顶峰的人才最知道条条大路通往真善美，“All religions，arts and sciences are branches of the same tree.(一切的宗教、艺术、科学都是同一棵大树的不同分枝)”爱因斯坦的原话是这样的，“All these aspirations are directed toward ennobling man＇s life，lifting it from the sphere of mere physical existence and leading the inˉdividual towards freedom.(宗教也好，艺术也好，科学也好，都无非是想引导人们达到一个更高贵的存在，让人们不仅‘物理’地生活，还能‘自由’地生活)”。爱因斯坦说不定还喜欢周渝民那首《Make A Wish》。(笑)
“为什么F4会掀起那么大火气的骂战呢？”我向“真理”求一个解释。数学天才没有直接回答，只引了一段《爱因斯坦文集》里的话，说伟大的尼尔斯·玻尔教授讲过，一个真理和一个很深的真理是不一样的，一个真理是对的，真理的反面是错的；一个很深的真理是对的，很深的真理的反面也是对的。我说原来的F4是“一个很深的真理”，喜欢他和不喜欢他原来都是对的，这不是和王尔德的“艺术对错论”差不多吗？
数学天才点头，说艺术的确是一个很深的真理。
终于既欢且散地结束了这场“尊重快感”的谈话，回到家，电视上正在放杨振宁的专题纪录片，有一段是这样的，杨说：“1949年我在普林斯顿当博士后，当时研究所里最有名的物理学家是爱因斯坦，我在研究所时，爱因斯坦70多岁了……有一天爱因斯坦把我们两人(和李政道)找去，到他办公室谈了约一个小时，爱因斯坦年纪大，说英文时又夹带许多德文，我对爱因斯坦又很佩服，见他时很紧张，所以谈了一个小时，没得到什么要领……”
我笑，原来杨振宁也有偶像，原来杨振宁见了偶像也一样“紧张”，“没得到什么要领”————这和我的一个朋友见到F4时的表现，是多么相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