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刀鱼之味》把苍凉的微笑留给观众

2014年03月21日14:38   娱乐专栏  作者:秦风   我有话说

  2009年11月20日,日本权威电影杂志《电影旬报》评选选出的“最佳日本电影与外国电影TOP10”榜单中,小津安二郎(YasujiroOzu)的《东京物语》夺得最佳日本电影称号。《秋刀鱼之味》是小津安二郎最后一部作品,片中展示人到晚年时心理状态十分细致、成功,富有悲剧色彩,但又不乏独特的幽默情调。这部影片是小津安二郎把自身的体会全部融汇其中的一部作品,把苍凉的微笑永远留给了观众。

  影迷谭婷来信

  秦风先生:

  你好,一个热闹的春节过去了,工作也该回到正轨上了吧?听到你们都身体健康,实在比甚么都欣慰。

  秦先生,你叫我傍晚打开博客看,我在一点多钟顺道一看,真吓了一跳!竟有那么厉害?已经又多增了两万八的点击率,现在更是已经突破三万了。说真的,做人何必太认真?这样的东西就是有人喜欢!要是我的小说能有那么多人看就开心死我了。

  秦先生,前次寄上了一篇当头红的关于韩剧星星的稿,先凑个热闹。最近网上看到艺文界很多先进,说要抵制韩剧了。星星的影响力看来会超越了裴勇俊。

  今天再寄上了第一篇日本导演的博文,这篇东西写得好辛苦,大概因为需要点感情的原故。

  早前我家妹妹去了宁波一趟,我事前列了几本书的名字请她代我购买,她回来说:宁波的书店很多,但是都没你要的。但她倒自己另外买了一本回来送我,书名是:《我是开豆腐店的,只卖豆腐》。作者:小津安二郎(YasujiroOzu)。译者:陈宝莲。

  小津安二郎,是已故著名日本电影导演。他的作品并不如黑泽明或市川昆或山田洋次他们那么能扬名世界,但他在日本电影史上的影响力却是深远的。他的这本书,其实是他过去从事电影业以来别人对他的观感、访问和他自己的部份散文、日记辑录而成。当中都围绕着他拍片的经历与心得。不过却是看得人心悦诚服,趣味盎然。就像他作品的一贯风格:淡薄、自然、生活。

  秦先生,我不想故作清高,他的电影我看得真的不多。但他这本书,我读来倍感亲切,尤其他谈到入行和成为导演的经过。也很像我们很多前辈一样,都是初进了片场,从一些幕后不是很重要的位置做起,是正式的科班出身。他当过摄影助手、导演助理和编剧。在实际工作中学到了经验。由于他一开始就是为了要当导演而进入松竹片场的,所以过了三年,公司就通知他:“你可以当导演了。”

  他的第一次正式导演是1972年:《忏悔之刃》,是部古装片。但是我感到兴趣的不是他拍了多少片和甚么片,而是他对电影和人生的一些看法。尽管他没进过大学也没任何电影学院的学位,但他却能在大半个世纪前电影还只具雏形的时候就提出了他一些独特的见地。我很想把这些提出来跟你共享,相信不光只是你,就是所有拍过电影的人都会感到兴趣。你说过最喜欢跟我聊戏(我也怀抱同理心,真心喜欢跟你谈戏、聊人生),所以我也就班门弄斧了。因为他这书的许多章节,本身就是戏,而且是好戏。

  首先,他是个很谦和的人,他在书里说出有一次完成了一部片子之后,剪接师告诉他片子接不上。

  相信稍为内行的人,听见这样都一定会很担忧。接不上?那就是非得补拍一些镜头不可了。这种情况在初执导演筒的人其实很普遍,我们的说法是“漏镜头”。是新导演初上场顾此失彼的后果。补救的办法可能还会惊动一些老经验的副导或导演出手帮忙补拍。秦先生,你猜他当时听了那话是如何处理?他只是不慌不忙地请剪接师把片子连起来,看了之后,说:《就是这样也没问题。》

  要是这种事发生在我们旧日的影圈里,可能会被骂狂妄,也可能会被赞艺高人胆大。小津安二郎却我行我素,从此反创立了他的新理论:“电影没有文法。”

  这话我真的赞成极了。电影也是创作,尤其导演是很个人的事,有甚么文法?只要让人看得懂,能让观众共鸣就是最好的文法,你说是不是?。

  在一些电影手法上,一些已被惯用的《淡入》、《淡出》或是用重迭画面来结束一场戏,好像已成了金科玉律。但是小津安二郎却认为那不过是一些在摄影机里加的花样,与导演本事无关。(在我工作的年代,这些都是把剪接好的底片在冲印时做的)。

  小津安二郎的《父亲在世时》拍到一半,突然被征入伍,派去打中国。他曾参加芦沟桥战役。当我看到这里时,我的心很沉痛。书中有部份是他在战地中的日记。之后他也打进南京,并在南京逗留了两个月。“坐了秦淮河的画舫,也看过玄武湖的莲花。”

  虽然他写道:“一经选拔,就没想过会活着回来”,但他很快就习惯了炮火和枪声。他在战场上想着的是:打过仗,就能拍战争片。

  他没有写战场上日本军队如何胜利,如何耀武扬威。但他写了他的好友山中贞雄,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编剧和导演,也跟他一起入伍,第二年就战死在开封。他忆及入伍前他们在他家喝酒的情景,那天山中贞雄一句话也没说,临走时看着他的院子,说了句:“你的花种得很好嘛。”那是夕阳下的雁来红。

  来到中国也有雁来红。后来他回国时去拜祭山中贞雄的骨灰时,也看到灵位上供奉了雁来红。他又写到,在某一场战役时,炮火和枪弹震耳欲聋,但抬头却见白色的杏花满天飞,战壕旁边就长着一株白色杏花树。他心想,“原来战争也可以是这样的”。他也写到打仗时没水喝,听说中国军队撤退时都会在水里落毒。沟里的水又太脏,长满蝌蚪。但后来看到沟里的长满蝌蚪的水也照样喝了,因为有蝌蚪长着就表示没有毒。他也写到在某地曾遇上瘟疫,十几个人睡成一排,片刻即死去。

  不作战的时候,他叫家人寄钱去,收到钱后就去喝酒,吃中国菜。花光了,又再叫家人寄去。在他的笔下,没有一句厌战的话,但字里行间都隐含着行尸走肉的味道。他也写过中国军队的英勇。有一次双方只隔了一道河对垒,近得连对方点名都听得见。但日军只要稍为有点声音,立刻就会换来三倍以上的枪声。

  三年后,他被送回国。他一时没法适应,不知道该干甚么好。最后再回复拍片。但他这时不会再想拍战争片了,原因是,很多导演以为枪林弹雨就是战争,其实“战争的残酷是拍不出来的”。(这句话真是让我想哭)

  小津安二郎的手法看似平板、缓慢。题材又偏爱表现一般家庭生活和人物关系。他说他从不喜欢外景,可以在内景拍的都在内景拍。他也不用特写。他认为特写无法让观众跟剧中人有同步的感受。所以他的戏都是以中景为主,让观众感受到戏里的人物在狭窄的景中活动。

  渐渐,他在日本的声誉开始走下坡,很多人认为他已过时,也有人建议他拍些别的。但他似乎无心改变自己。在1962年,他拍了《秋刀鱼之味》,得到国际好评。其实这个戏与秋刀鱼毫无关系,只是接到上头的任务时,仍不知道拍甚么好,就暂以这个作为代号。戏拍完了,认为也没有改名的必要。

  秦先生,这几天来,为了跟你聊这个戏,我特别把这戏看了几遍,总算明白到它的味道在哪里。戏的故事以几个老男人作中心。他们是战后仍可以过上较优裕的日子的中产上班族,可以经常上小酒馆。其中两人家中都有标梅已过的女儿。大概生活好了,就想起四十年前的一位中学老师,其中一个人说,有一天在电车上遇到他,老了很多,手上提着个别人丢弃了的胶袋。于是几个人就发起请老师一聚的念头。结果老师就来了,很衰颓,动作迟钝,思路不清。拿筷子也倒转了。但老人家吃到从未吃过的河鳗,喝了上等威士忌。醉了。其中一个学生送他回家,才知道原来老师与老女儿相依为命的守着一家小食店。女儿看到父亲又醉了回来,一脸不满。学生离去后,她把老父扶到上坐下,叫了一声爸爸,正想埋怨,但看到老父醉得低下了头,口中还喃喃的告诉她,他吃过很好味的河鳗了,也喝了上等的威士忌…语气中流露出极大的感恩。女儿再也开不了口,只是看着他,看着,眼泪漫漫的就想流下来。

  另外一场戏,也使人印象深刻。主角老男人很担心女儿找不到丈夫,四处开口托人介诏,最后找到一个,女儿也没说话。终于,父子两人就穿起西洋礼服,把女儿送出家门。直接的一场戏就是老父一个人回来了,他坐在不大的日式房子里,好像是很老怀安慰,拿出酒来独喝。脸上浮上的是一种无奈的微笑,但掩不住孤独、寂寞、空虚;窗外照进来夕阳的余晖,画面直割。戏完。

  整个戏仍然是没有甚么外景,没有甚么特写。只有几个间场用的空景,是与戏无关的工厂、烟,有时也有行进中的火车。

  我想了很久,这表示了甚么?为何要选择写嫁不出去的女儿?为何要写这个可怜的老教师?为何要加插那些冒烟的工厂烟?

  这是1962年战后的日本,精壮的男子剩下不多,所以主角都是老人和芳华正茂的女儿,而另方面却隐喻着日本的经济正在复苏,只是人民的一般生活就是这样子。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受,看戏本来就是不同人有不同的角度。但我相信与我同感的人应该还是有的。

  这是小津安二郎的最后一部电影,他第二年就去世。出生和离世都是同一日 (1903.12. 12.–1963.12.12) 。“秋刀鱼之味”是我在TVB时好友曾淑娟大力向我推荐的,那时我们常常看到好戏就互相推荐。陈方还曾亲自陪着我去看《悲情城市》;博华陪我去看《油麻菜籽》。我向李茜推荐日本另一个导演山田洋次的《家族》,她回报我同一导演的《幸福黄手绢》。那些日子我们都很醉心这些和我们的兴趣与工作有关的事物。

  秦先生,下次,我们先聊大名鼎鼎的黑泽明好不好?再接着会跟着写市川昆、山田洋次。市川昆出名的是"缅甸竖琴"和"八墓村","细雪"。山田洋次名作很多,他仍在世,出名的是"幸福黄手绢"和"武士之三部曲:"武士的黄昏"(宫泽里惠),和"武士之一分"(木村拓哉),和"隐剑鬼爪"(松隆子、永濑正敏),都是俊男美女,图片应该会很好看。

  祝顺利!!•••••(谭嬣。2014/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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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秋刀鱼之味 日本电影 东京物语 小津安二郎 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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