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宝又被舆论推到了风口浪尖。
不少香港人热衷游行，许多艺人、公知亦乐此不疲，然而久违的冯宝宝，却委托友人在社交网站高调地贴出自己的反对言论，指责游行“堵塞我们金融中心，瘫痪我们经济命脉，破坏我们就业环境，摧毁我们世代前途。”落款为谦卑的七个字“资深演员，冯宝宝”。
冯宝宝当然不止是资深演员。十四岁前拍过一百二十多部电影，她是被誉为“东方秀兰·邓波儿”的童星代言人；在电视剧里塑造“经典四美”武则天、杨贵妃、孟姜女与西施，她是巧笑倩兮的古典佳丽，凭《92黑玫瑰对黑玫瑰》和《新不了情》两度获得金像奖最佳女配角，她是演什么像什么的黄金戏骨。自两岁半第一次在粤语长片中亮相开始，冯宝宝以百变的银幕形象驻扎在镁光灯下，以片场为家，在观众的注视下度过漫长的童年与青春岁月，这可谓是一种幸福，亦或是一种不幸。在江湖久矣，我想她不可能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名利口是心非，又有多少人为了自保曲意逢迎。面对风波，本可远离是非选择沉默的她，却毫无畏惧地直抒胸臆，掷地有声的一句“占领中环不代表我”，听的人胆战心惊似大梦初醒，如今的冯宝宝，已不再是银幕上那个洋娃娃般千依百顺的柔弱女子，淡出影坛数载，她反而活出了另一个自己，充满勇气，又黑白分明。
名为淡出，实际冯宝宝并未远离。仅仅是今年，她在香港办演唱会，到美国加拿大传福音，又去上海参加电影节。不仅主演高志森新片《妈咪侠》，还要自编自导自演电影《再见，阮玲玉》——为此她专程拜访了阮玲玉故居，又忙不迭观摩了好几部电影节中放映的阮玲玉旧作。置身蜚短流长的演艺圈，风光背后的不足为外人道的泪与汗，皆是如鱼饮水，今时今日的冯宝宝，与百年前留下“人言可畏”四字遗言匆匆离世的阮玲玉，在遥相呼应的同时，更有份穿越时空的惺惺相惜。她常常笑言自己与阮玲玉的不同之处在于，心中有小白龙支撑着一路走来——飞侠小白龙，也是她电影中塑造的角色，闯荡江湖，任由浪奔浪流，方能笑看挫折与伤痛。我却觉得她更像《92黑玫瑰对黑玫瑰》里的飘红姐，敏感真实，难得糊涂，又不沉湎于旧梦自怨自艾，始终带着乐观的本色。从早年生母与养父对她的财产索取，到后来为孩子抚养权追去马来西亚的离婚官司，星光背后的她经历了太多坎坷，甚至许多事在旁人看来，当属无法被原谅的伤害，但冯宝宝每次都一一原谅了，事过境迁，当种种甘苦皆成为过眼云烟，如今的她愈发笃信基督，她将一切归结于天的旨意。经过多年的挣扎彷徨，她终于与“冯宝宝”这个身份取得了和解，放下过去，走向重生，并以这个身份，为如阮玲玉这般命运多舛的红颜发声。
年初的时候，明报周刊专访冯宝宝，标题为“我不再恨冯宝宝”，她亦写过一篇自传散文《冯宝宝与我》，在文章开头抄录洞山禅师的开悟之诗《过水颂》，其中两句“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渠即开悟，我即本心，想必是借此阐释她所追求的那种身处世间，物我两忘的高深境界，我却想起苏轼的那首《定风波》，“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潇洒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当那些晴朗与风雨皆成为过去，但愿冯宝宝与冯宝宝，依旧能活的漂亮随性。
【2014/7/15 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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