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相思树》评论连载：站成一棵相思树(6)

　　关于主人公尚洁和康凯，我已经说的太多了。下面我要说说很有争议的两个角色，康慧和萧晓朴。他们是一对情侣，但是他们的爱情之路走得并不一帆风顺，相反，则是相当地艰难和苦涩。

　　康慧，除了尚洁以外（不说那个没什么人味儿的东方凌霄），似乎是大家骂得最多的一个角色。但是我发现指责她的原因有两条，第一，她是上海女人；第二，她现实，叛逆，甚至还有点虚荣。

　　先说第一条，我不知道别人看见百度《相思树》贴吧里有人用触目惊心的标题辱骂康慧这个人物，以及所有上海女人，是否会有这样的感受。但是，我则是极端愤怒和委屈的，因为，我祖籍上海，我的爷爷是上海人，我的奶奶是福州人，我的姥姥姥爷是山东人。我小时候的经历告诉我，福州人在骂上海人势利，骂山东人傻；山东人也在骂上海人势利、小器，同时山东来的南下干部坚决不允许自己的后代娶福州媳妇，因为觉得福州女人一概懒惰自私；而上海人呢，把全国各地的人，除了江浙、广东、福建的人以外，都当作乡下人，嫌山东人土气，嫌福州人不地道。看起来有三个地方的老乡是高兴的事情，但是，同时听到三种对自己老乡的指责，还都不好说什么，怕就没有这么痛快了吧。我得说句公道话，上海人怎么了，上海女人怎么了？全国经济靠着上海支持了这么久，现在大家就揪住上海某些小市民的劣根性不放，一棍子打死所有说上海话乃至上海普通话的人，这难道不是一种地域仇视的偏执狂表现？再说上海女人，有些人一看电视就说人家身着旗袍漂亮优雅，现实中则谈上海女人色变，弄得好像上海女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你们要晓得，董竹君是上海女人，宋庆龄一生中最重要的时期在上海度过，她的母语是上海话，也算大半个上海女人，更不要说现在中央电视台的主持人董卿，还有孙晓梅了——这还不足以证明多数上海女人的优雅和高素质吗？我并不是说作为上海人，或者上海女人有什么了不起，但是，批评一个影视作品中的人物，还是就事论事为好，犯不着牵三挂四地煽动地域文化冲突，这很无知，也很无聊。

　　康慧其实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子，她对她的父母，对她的兄长，那种关心未必是面面俱到，但是也可以说是细致入微了。康凯入狱以后，康慧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似的，扛起了孝顺和照顾父母的重担。包括她那个出国的念头，除了她自己说的，为了“不蒸馒头争口气”，要证明自己的实力给昔日同窗看以外，未尝不是觉得自己有能力用自己辛苦赚来的钱让父母过上好日子，从此不必为餐馆的事情忙来忙去。单就女儿和妹妹这个角色来看，她虽然有时候娇纵任性，但是并不是一个被宠得有天无日的坏孩子，她的善良和热心，在对待家人和朋友上表现得非常充分。你看看，别人都怕说出实话伤了尚洁母亲的身体，但是她在尚洁的葬礼上出于对康凯和晓牧被冤枉的不平，毅然对她说出了事情的真相，虽然有些冒险，但毕竟当即消除了人家藏在心里的疙瘩和误会，你能说她这个人不通情达理，不会办事吗？对于晓牧，虽然她跟母亲一样，老说人家是“外来妹”“乡下人”，但是该帮忙的时候，她和她母亲什么时候没有援手相助啊？晓朴这个做男朋友的嘲笑女友的兄长“自己都混得不如民工”，大人大量的康慧根本没往心里去，换成另外一个上海女生，估计早就跟男朋友翻脸了。就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还有人腆着脸说她“灵魂肮脏”，那我真就不知道灵魂高洁如洗的姑娘们该是什么行事了。

　　当然康慧也有她自己的缺点，虚荣，理想主义，任性，叛逆，这些东西在她身上都存在。但是别忘记了，上海女生不讲求现实是不可能的，你自己想一想，上海房子那么贵，她如果不精打细算或者对男生精挑细选的话，将来结了婚，“贫贱夫妻百事哀”，对自己对他人能有什么好处？当然，康慧为了出国违心地跟人结婚是不对的，但是，我们要弄清楚，她的目的比起某些为了钱财出国，到了国外又把男人一脚踢看的女人单纯得多。就好比杨延，尽管她并不爱他，但是为了出国，她愿意跟他生活一辈子，从来就没起过把他当工具，利用完了一脚踢开的念头。后来那个柯老板，根本就是他自己无耻到勾引秘书，康慧呢，虽然心里不是没有不纯粹的那种动机，但是至少从来没有放下女子应有的自尊和矜持去主动勾搭老板，而且，她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跟老板尽人皆知的暧昧关系而在公司盛气凌人，更没有恃宠生娇而影响自己的工作。她跟老板是这么说的——“我希望你是因为我的工作干得漂亮而夸奖我。”虽然有客套的意味，但是事实证明，她的确是这么做的。后来跟那个老板的妻子闹翻脸之后，那老板想求得她的原谅，她果断地选择辞职，而且立即断绝跟他的情人关系。这些事实证明，第一，她不是傻女人；第二，跟尚洁一样，她也不是坏女人。我就纳了闷儿了，敢情这个世界上男女平等的口号果真是谎言，为什么评价女性的时候说两句公道话，想让大家伙儿听进去就这么困难呢？莫非我的猜测应验了，大家果真在用三从四德来评价今日的中国女性，甚至具体到上海女性？那我可真就无话可说了。

　　说完康慧，再说晓朴。这个人的悲剧色彩在于，他太急于对社会和家庭证明自己，结果在名利场里迷失了纯真善良的本性，沦为金钱和利益的奴仆。你应该记得片头有一句康凯斥责晓朴的话——“你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紧接着就是晓朴自己对母亲和姐姐说的话——“有钱才是硬道理！”晓朴这个人物的深刻性在于，他的身上体现了一个乡村少年走入城市之后面对欲望和金钱，内心的原始价值发生的动摇和嬗变。我很庆幸他最终还是找回了自己，没有继续迷失下去，否则悲哀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他的父母和亲朋。

　　话说回来，虽然对晓朴的某些言行颇为不满，但是我也不能说他不是一个好人。他是做得多，但是嘴上的话往往不好听。他有时候会用自己违心的话语来试图让对方听从自己的劝告，却不明白这样做的效果经常是适得其反。比如他并非真心认为康凯是个孬种，但是为了不让晓牧继续痛苦，他违心地说了不少有损康凯形象的傻话。如果说晓牧是倔强得适当得体，那晓朴的倔强则已经走向偏执，显然有些过头了。人可以坚持自己的倔强，但是坚持的代价，绝对不应当是迷失自我，最终找不到自己来时的道路，以及自己心中最珍贵的东西，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