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贤:做最不取悦世界的导演

2015年07月20日11:05   娱乐专栏  作者:一把青   我有话说

海盟与侯孝贤

  文/李青

  香港书展上,《聂隐娘》导演侯孝贤与编剧谢海盟的一场对谈,吸引了熙熙攘攘的文艺青年。展厅门口摆放著新一期《印刻文学生活志》,封面故事就是侯孝贤的专访,题为“三十年来,最不取悦世界的导演”,配图中的他,神情肃然横眉冷对,然而置身于现场,听其言观其人,倒似乎又是另一回事。

  “没有办法做到100%那就做最爱的50%”,他如是说。早早就拥有了大师的名号,他当然追求完美,拥抱着理想情怀,可是当与现实碰撞,面对眼前种种,他却显得坦率而天真,连自己出过唱片的黑历史,也毫无顾忌地拿出来开玩笑。电影公映之后,谢海盟出版了本《刺客聂隐娘》拍摄侧录,书名《行云纪》。也许对于侯孝贤来说也是这样,水流云在,平实豁达,众人心目中许多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都能轻盈度过,完全不是问题。

  电影是导演人格的镜子

  同样是在书展上,拍摄过《游园惊梦》、《美少年之恋》的香港文艺片导演杨凡就在演讲中表达了他的焦虑和伤感,他认为,电影是属于大银幕,不可信手拈来,它需要是风头的焦点,抢过观看者的视线,受到万众瞩目,而如今江河日下,一个个的时代都过去了,变成了流金岁月供人缅怀。而侯孝贤的态度则是乐观的,他说自己在拍文艺片之前,也拍过很多籍籍无名的喜剧,所以能理解当下许多导演的难处。他自己习惯只用一个机位,因此内容会不完整,有时颇为跳跃,于是就变成了独有的风格。这与不同的产业环境有关,例如在美国,新导演几乎没有剪辑权,所以必须要准备很多机位。谢海盟在《行云纪》中也有解释,起因是早年对拍片方式老旧的改革,侯孝贤觉得机械化的分镜头对演员来说是种不幸,便尝试“先拍得长,拍得全,让胶卷跑,演员演,一场戏不剪接分割的一口气拍下来”,他自己记得这段往事,笑说:“当时我拍就对了,哪管拍摄手法,到很后来才知道这就是他们说的mastershot。”更不必说如今成为候式注册商标的,著名的长镜头了。

  又例如演员选择的问题。侯孝贤说,“对演员没有要求就是最高的要求,当下的戏拍不出来,就换场戏拍,顺其自然”,他习惯由人物启发灵感,不会凭空杜撰一个剧本出来。主持人孜孜不倦地追问,为什么选舒淇?为什么周韵?周韵不是只拍她老公姜文的作品吗?侯孝贤依然笑得质朴,不疾不徐地解释,因为聂隐娘潇洒坦荡,坚决而孤独,像极了舒淇,便觉得非她不可,而之所以选周韵,则緣于一次阿城带他去姜文家吃饭,席间一直听到姜周二人小声说“侠客,侠客”,原来是姜文要翻拍张北海小说《侠隐》,觉得自己适合其中的一个角色,这反倒提醒了他,戏中有个角色还差个演员,于是就邀请了周韵。他反问“关姜文什么事?”众人皆笑了,是啊,在他眼中,电影是那么纯粹,正如他一再坚持的立场“电影是一个导演人格的镜子,拍自己的看法最重要,其他的事,都无需多虑了”。

  默片也是能够很好看的

  在座的听众,大多并未真正观看过《刺客聂隐娘》这部电影,神秘的面纱之下,女主角只有九句台词的传闻,便又成为了一个众人关注的焦点。对此,侯孝贤依然是理所当然的反应,“九句台词怎么了?默片也能够很好看呀。”

  对白的背后是影像,《刺客聂隐娘》的场景,从湖北、内蒙到日本奈良,静谧湖面,层峦山峰,薄雾环绕,白雪点点,开阔如画,都是实地取景,没有特效。这样精细和真实意境,让人想起胡金铨在七十年代赴韩国取景,拍摄两年多的《山中传奇》和《空山灵雨》来。侯孝贤的却是受到了胡金铨和日本片的影响,“他们的打法基本是没有花招的,一下子就结束了。不像中国武侠片,招数比较多,我觉得打多了不太像,我还是往力道上面走。这个不容易,因为没有一个严格设计和讨论,只能我自己琢磨。”他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心中真正的武侠片”。主持人讶异,拍了八年,那么久啊?他反而狡黠一笑话锋一转道,因为其中的五年我做金马奖主席去了呀,退出了才专心筹备电影啊——便想起宋代钱时的诗,“尽觉山中日月长,何必更梦白云乡。池塘夜滴梅花雨,墨坐占城一瓣香”。 

  当说起为什么会对文言原文只有一千七百余字的聂隐娘的故事情有独钟,最终改编成万余字的剧本?侯孝贤强调,自己大学就看唐传奇小说,里面很多女侠客,聂隐娘是最喜欢的一篇。说起自己的读书轨迹,他笑言从初中开始,先读武侠小说,再读黑帮小说,最后读言情小说,说罢露出些顽皮的神情,他遗憾如今年轻人受的文学熏陶少,放话“我如果执政,就让学生都去读古文,读唐传奇。”而身边的编剧谢海盟,另一个身份是台湾名作家朱天心与唐诺(谢材骏)的女儿,面对这位看著长大的小朋友,朱天心书里的那位“学飞的盟盟”,两人的互动是怎样的?谢海盟说,因为亲近,所以对侯导演有敬而无畏,又直言候导演以前的作品其实自己看的也不多,原因是——每次电视上放,身为侯孝贤御用编剧的姨妈朱天文,就会过来把它关掉。

  话虽如此,可是当演讲后,翻看《行云纪》,朱天文作序,结尾写道:在那神农架山间两千公尺的大九湖湿地拍摄安史乱后的中唐,剧组置景问到海盟这里来:“到底萝卜或玉米可不可以?”海盟说玉米原产于美洲,要传入好歹也待至大航海时代,那是明代之事了。置景人员遂努力藏妥每一根玉米,那是小镇上最大宗的农作物,莽莽湖岸,四处听人吆呼著:“玉米不行,萝卜可以。”——简直是近乎魔幻的画面了,谢海盟说,电影放弃了构架大的历史背景,着重于人与人之间的故事,不止如此,点滴之间,尽管100%难做,取舍存留下的50%,也是投入了全部心力的事,专注、认真,一个细节也不放过,深度在哪里?

                                                                      2015.07.20新京報書評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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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侯孝贤 电影 导演 聂隐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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