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2013香港电影展在北京百老汇电影中心落幕。著名导演、编剧张婉婷带着自己的“移民三部曲”首次登陆内地影院,在与大家一起分享其电影人生的同时,还直面了现代电影的许多热点问题。北京青年报与其面对面近距离感受这位香港著名的女导演。
“移民三部曲”是我在纽约的亲身感受
北青报:当初怎么会想到拍“移民三部曲”呢?最初动力来自哪里?
张婉婷:当时在纽约念书,班里就只有三个中国学生,我、罗启锐[微博](现张婉婷丈夫),还有一个台湾的学生,就是《非法移民》里面的男主角。1985年我的毕业作品决定要拍《非法移民》,题材来源于我在纽约念书期间,在录像店兼职时来店里租录像的朋友,以及在唐人街上所看到的一些真实事例。那时候我们很穷,没有经费,因为钱很少,所以我们用的胶卷都是学校过期不用的,我用我的同学做幕后,找朋友在幕前演出,就这样把这部电影拍出来了,结果卖了500万港币。《秋天的童话》里的女主角的经历、性格与我自己也很相似,“船头尺”也是我一个朋友的原型,觉得很有趣,想要让大家知道那些非法移民的真实现状。《八两金》是拍“文革”期间偷渡到美国的非法移民,他们的生活很艰难、很传奇。
我觉得爱情,就要在最美好的时候冻住
北青报:您好像说过拍《宋家王朝》是因为觉得宋氏三姐妹的人生很传奇,其求学经历和自己很相似,拍《玻璃之城》是因为香港回归,母校香港大学要重建。我们好奇的是,所有的电影里面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影子吗?
张婉婷:我的重点不在于历史,历史只是个背景,我拍的时候是集中在三个姐妹的感情,那个感情才是我最有兴趣的地方。她们有趣的地方,不仅是放在中国是传奇,放在整个世界也是传奇。她们一直在外国长大,直到二十几岁才第一次回到自己的祖国,对祖国觉得很陌生,然后祖国的人也觉得她们很陌生,是不中不西的、很奇怪的人。然后我觉得我们香港人也是不中不西的,一直学英文、到西方去读书,后来突然间回到祖国,要开始学普通话,真的很辛苦。从她们身上我可以看到中国的历史,但是透过她们我更想和她们一起去重现那个年代。重点就是这三个女人从很亲的姐妹,从外国回到祖国,因为党派关系,最后老死不相往来,这反映了中国的历史,但也是人性的流失,是一个很大的遗憾。拍《玻璃之城》是因为那时候学校要改建,我一想,这怎么可以,我以前的宿舍、以前的回忆就全都没了,所以就想要拍一下,纪念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北青报:您是个不喜欢下结论的人吗?感觉您的电影最终都是没有结局的,也不知道有情人是否终成眷属了?
张婉婷:我所有的电影都是没成的爱情,《玻璃之城》最后也没成,都死掉了。因为爱情如果要慢慢继续下去有时候可能就会变质,所以我电影里的爱情都是在最美好的时候我就把它留住了,不要再说下去。
北青报:您拍电影的初衷是什么?单单是喜欢这个题材或者是想要挑战,还是有别的什么追求呢?坚守?
张婉婷:就一个原则:自己喜欢。不管钱多钱少,也不管名利什么,只要不喜欢就不会去做。如果自己不喜欢还要去拍的话那会很痛苦的。
我很幸运地赶上了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
北青报:怎么会从本科学心理学到研究生的时候修文学及戏剧,再到纽约修电影博士呢?从心理学到后两者的跨越好像挺大的。心理学的学习对现在拍电影、人物的把握上有什么特别的帮助吗?
张婉婷:其实关于我的“心理学”(与电影的各种报道)是个误会,我一直都很喜欢文学,也很喜欢看文学作品,特别是俄国的一些文学家,比如奥斯特洛夫斯基、屠格涅夫的作品我都看过。我一直觉得只有伟大的文学家才能写出人的最深处的一切内涵。以前的理想是当一名记者,所以就去学文学,因为我觉得记者要写很多东西,学文学对记者有帮助。
北青报:难怪您的电影名字都很唯美,结局也是伤感中带有唯美。所有的电影名字都是您自己想出来的吗?
张婉婷:电影的名字都是自己想的,就是喜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比如《秋天的童话》,我拍的并不是童话故事,就是自己喜欢。
北青报:在大家的眼里您是电影界的宠儿。执导的第一部电影《非法移民》就获得了香港电影金像奖[微博]最佳导演奖。之后,《非法移民》与《秋天的童话》、《八两金》并称“移民三部曲”。《七小福》、《玻璃之城》、《岁月神偷》等都获得了众多的奖项。有人说您是“得奖专业户”,对此您自己怎么看呢?
张婉婷:起点很高,我自己都很意外,所以我觉得自己还是蛮幸运的。那时候大家都误解了,觉得肯定是个很厉害的人,都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学生的毕业作品。但是接下来拍电影也没有因为得奖了而一帆风顺,也要很辛苦地去找老板投资。但是我拍的不多,也不是主流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得奖。
北青报:也有说您是继徐克、许鞍华之后第二代新电影作家,香港电影界知性导演、学院派导演代表人物。
张婉婷:我只是觉得我很幸运地在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拍电影,那个时代给了我们很多机会可以拍自己不同的东西。百花齐放的一个年代,所以我这么奇怪的题材也会有人投资。比如这个学生电影(《非法移民》)一个明星也没有,现在是绝对没有人会投资的,但那个时候在香港是有人给我机会,所以我才出来拍了这么多电影。我觉得这个还不是新浪潮啊、什么代表人物,一浪一浪地过去,那浪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浪,只是我幸运在那个浪头,看到大浪的时候我进去了。到现在也一直挺幸运的,在香港电影低潮的时候,中国内地的电影市场又起来了,已经踏进一个黄金的时代,我又有这样的幸运可以在这里工作,所以我们这代的电影人是很幸福的。
商业电影与我无缘
北青报:您自己曾说过《秋天的童话》成功之后有很多人都鼓动您去拍第二部、第三部,可以赚很多钱,但您却没有这样做。您是怎么看待现在电影的商业化,比如追求高票房,有了好票房就去拍续集,比如《小时代》这样的电影。
张婉婷:商业电影与我无缘。确实,我自己也很喜欢《秋天的童话》,那时候卖得也很好。但是我觉得电影的开放式结局已经是自己所要表达的,我想说的故事也已经说完了,没有什么想要继续说的,所以就不想拍续集。如果继续拍的话就会变成原故事的轮回、重复,没什么意思。现在电影有拍续集的,我觉得只要导演自己觉得还有故事要说,拍续集也是不错的选择。《小时代》我没看过,但知道那是郭敬明[微博]自己的小说,所以他自己当编剧和导演挺好的,知道自己想说的故事。
香港导演不能忘了在电影中的坚持
北青报:您怎么看待港片的流失和香港导演的北上?
张婉婷:我觉得香港的导演来内地拍可以有更大的环境、更多的演员、更便利的资源条件等,香港毕竟太小了,内地的空间很大。而且香港是中国的一部分,总不能说我是老死要在香港拍戏之类的。比如说一个美国的导演他说死活要在纽约拍,而不去芝加哥、洛杉矶拍。创作是无界限的,哪里适合就去哪里拍。但是香港导演也不能忘了自己在电影中的坚持,不要一味迎合而迷失了自己的风格。
北青报:那您怎么看待“港味”的消失?
张婉婷:我不知道什么才叫港味,但我觉得我所有的电影都有自己的味道,有自己的风格,要懂得自己的坚持。
文/实习记者 林珊
张婉婷作品《秋天的童话》、《玻璃之城》、《岁月神偷》等都曾深深打动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