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榕容：从小被夸漂亮 其实我不喜欢
张榕容
张榕容
《逆光飞翔》，让很多人再一次认识了张榕容。这部曾代表中国台湾地区竞争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作品，明天即将在内地公映。此前，它已经感动了无数人，包括刘德华、张震[微博]以及这部电影的投资人王家卫。
“如果对喜欢的事情没办法放弃，那就要更努力地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存在。”《逆光飞翔》是一个关于梦想的故事，它的台词正好映照了张榕容的足迹。这个曾经的孤独小孩因为找到了自己最想为之奋斗的梦想而打开了人生的大门。关于梦想这件事，她的定义其实很简单——人总会愿意为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努力，找到它，然后你需要做的只是坚持。
看到他在努力，我真的不好意思偷懒
《逆光飞翔》说的是盲人钢琴家黄裕翔[微博]的真实故事。在此之前，导演张荣吉拍了一部同题材的短片叫《天黑》，主角就是黄裕翔和张榕容。这部短片不小心被王家卫看到了，他说，不如拍一部长片吧。
羊城晚报：拍《天黑》的时候，你还在上学吧？
张榕容：对，当时还在大学里。因为年纪还小，那时候根本不懂什么叫表演。一直到拍《天黑》的过程里，听到黄裕翔弹钢琴，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但我想，就是感动吧——或许就是因为他看不见，所以他的琴声特别能打动人心，就像一个人在用自己最自由的方式在享受音乐。
羊城晚报：那时候你们就成了好朋友？
张榕容：是在有一次他弹了一首曲子的时候。我记得，那是孙燕姿[微博]的《天黑黑》。这首歌其实很符合我当时的心情，因为年轻嘛，总是觉得很彷徨。我们俩正好是同年的，慢慢就聊开了。我很喜欢这种通过音乐来交朋友的方式。
羊城晚报：黄裕翔给你的印象是怎样的？
张榕容：他总是给我一种很真诚的感觉。人很实在，善解人意，而且他真的有特异功能——很懂得用音乐来帮我舒缓压力。
羊城晚报：这种感觉，到后来你们拍《逆光飞翔》的时候有改变吗？
张榕容：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的经历有关系，他一直给我一种沉稳的感觉。不过，后来拍《逆光飞翔》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他在沉稳之外，变得幽默风趣了很多。或许是因为拍了《天黑》之后，他的生活多了一些经历吧——经常要出国宣传，也结识了很多新朋友。我很喜欢后来的他，因为没那么害羞，更开朗了，而且有自信去照顾身边的人，比如我。我想，这两部电影对他来说真的蛮有意义的。
羊城晚报：对你的意义呢？
张榕容：当你看到黄裕翔这样为自己的梦想努力，你真的不好意思偷懒！
朝着梦想努力，没有一百分也没关系
张榕容在《逆光飞翔》中的角色叫小洁。这是一个喜欢跳舞的女孩，却只能在一家奶茶店打工，人生黯淡得连跳街舞的男朋友都看不起她。因为认识了黄裕翔，小洁燃起了追求梦想的勇气。而张榕容，在现实中根本不会跳舞。
羊城晚报：拍这部戏，跳舞是不是最难的挑战？
张榕容：真的蛮难的！我以前没有跳过舞。其实跳舞真的是一件很有逻辑性的事情，你的肌肉要往哪个方向运动，不懂的人就是不懂。我刚开始真的很紧张，老是在问：“我要怎么动？我要动哪里？”
羊城晚报：在片子里饰演舞蹈老师的许芳宜，是台湾现代舞大师。跟她学习，一定有进步吧？
张榕容：对。因为她一直在给我意见，所以我进步挺快的。跳舞是一种你入门之后才能够享受的事情，因为那个时候你能抛开对理性的思考去纯粹地感受了。
羊城晚报：在正式拍摄之前，你练了好几个月的舞蹈。这个过程中有没有情绪起伏？
张榕容：我觉得每个阶段感受都不一样。刚开始是最挫败的时候，你会难过，会愤怒，会一直跟自己的信心喊话。好不容易好一点了，刚自信了两天，又觉得不行，然后一蹶不振好几天。然后再奋起，再低落，因为你总会觉得自己没那么好，怎么一直都达不到100分？这个过程很痛苦，因为不断地尝试进步和被打击，但是没有办法，你必须跟自己讲：相信自己，你会越来越好。真的，这件事没有信心你根本办不成。
羊城晚报：到最后呢？我想可能还是没有100分。
张榕容：真的没有办法一步登天，最后我只能告诉自己：尽力就好了！其实这就是片子想要表达的：你朝着梦想努力过！很多人被这部电影感动，就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这种努力和通过努力达到的成长。
也想过当老师，最后发现还是爱演戏
在电影里，黄裕翔的梦想是弹琴，小洁的梦想是跳舞。张榕容跟他们一样，她的梦想并不伟大，只是想演戏而已。如果说贪心，那就是她希望自己能演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羊城晚报：很多人看了《逆光飞翔》，开始问自己：我的梦想是什么？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张榕容：我一直都很喜欢演戏，我的梦想也没有多厉害，其实就是希望能一直演一直演。我希望自己能慢慢演，到40岁、50岁、60岁……到皱纹很多的时候还在演。反正，就是把每一个不同时期的自己给大家看。我发现自己有一点点戏瘾。然后，我发现自己需要观众，我想要演给大家看——每次我有一些不同的生活经验，就很想演给大家看。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啊，因为我一直都在做自己梦想的事情。
羊城晚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梦想的？
张榕容：没有一个特定的时候。我好像就是慢慢做着，慢慢发现——在这个过程里，我越来越笃定。我原本有很多兴趣，比如当老师啦，或者当银行职员帮人家管账啦。但最后才发现，原来我最喜欢做的事情还是跟影像有关系。我大学的时候学习了电影幕后专业，这对我后来从事表演挺有帮助的。
羊城晚报：关于实现梦想，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
张榕容：可能就跟跳舞的感觉一样吧——你常常会遇到挫折，但你都要跟自己讲：我可以的，我要有信心。
羊城晚报：以你这个年龄的演员来说，你已经算成功了。还有挫折吗？
张榕容：有啊，很多时候。我拍每一部戏都希望自己不要后悔，可是每一次回头看自己的表演，都会觉得还是差一点点。但是，我会告诉自己，我已经尽力了。我会很投入，把自己当成戏里面那个人。每次接戏，我都会写人物自传，从角色的小时候写起。想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好，这就是梦想的力量吧。虽然有时候会累，但至少做完之后的感觉挺好的。
从小被夸漂亮，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
张榕容的童年，跟很多人都不一样。她跟着妈妈长大，法国籍的父亲在她小学六年级之后便再无联系。长着一张混血面孔的她，在人群中总是特别引人注意，也因为这样，她小小年纪就开始拍广告，当童星。但其实，张榕容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羊城晚报：你还记得拍第一支广告的情形吗？
张榕容：很早了，应该不到10岁。我只记得当时是拍童装平面广告，是在街上被人家看到，人家就问：你要不要去拍广告？当时我跟妈妈在一起，她就问我要不要去玩一玩。我说好啊，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但其实到了那里，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吗。
羊城晚报：不觉得好玩？
张榕容：是的。但关键是我后来又拍了第二支广告。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反正第二次的时候我就慢慢懂了。我开始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慢慢了解演戏是怎么一回事。我想，如果没有第二次，我会一直搞不清楚，然后就不会喜欢演戏了。
羊城晚报：小时候经常拍广告，是不是就能贴补家用了？
张榕容：我也问过妈妈这件事，她说没有，其实钱很少，根本没办法用来做什么大事。妈妈也说，她不需要我贴补家用。她就是觉得我可爱嘛，觉得如果有机会能留下一点照片和影像什么的，以后可以拿来留念。
羊城晚报：当时很多人会说你漂亮吧？
张榕容：我一点都不喜欢人家说我漂亮。我每天都要被问同样的问题：你是不是混血啊？你混哪里和哪里啊？都是一模一样的问题，而且通常人家一过来就捏我的脸！但其实我不开心，只觉得难过，心想为什么我跟别的小朋友长得不一样！所以我只念过一两个月的幼稚园。
羊城晚报：你会告诉别人，你不喜欢他们说你漂亮吗？
张榕容：我就是那种讨人厌的小孩子啊，其实我特别想那样说的，但是我不敢，因为妈妈对我还蛮严格的，她不允许我对人家不礼貌。我不敢板脸，就只敢在心里偷偷犯嘀咕。
常常忘了身份，明星其实是演出来的
因为拍了《渺渺》，张榕容成为王家卫旗下泽东电影公司的签约新人，更入围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后来又因为主演《阳阳》，22岁的张榕容成了当时最年轻的亚太影后。小小年纪就有了这样的光环，但张榕容说，其实她一点都不在乎别人对她怎么看。
羊城晚报：当初试镜《渺渺》，听说第一次并不成功，是你自己主动要求“再来一次”？
张榕容：是有这么回事。因为第一次试镜的时候很匆忙，都没有充分的时间去消化角色，急急忙忙做完就走了。可是回到家之后，我越想越不甘心——我觉得自己明明能胜任啊，只是没有时间准备就被赶鸭子上架了。我就跑去问，可不可以演多一次？我就是这样，如果自己尽力了，对方没选我，那是对方的事，我会觉得虽败犹荣；但如果是自己没有尽力，就会觉得不甘心。
羊城晚报：后来你拍了《阳阳》，这部戏说的就是混血儿的故事。因为这部戏你还成了亚太影展的影后，很多人都觉得小小年纪拿到这个荣誉很了不起。
张榕容：其实我只是演出了一些那个年纪的小孩的矛盾、忧伤和愤怒吧。我觉得自己适合这个剧本。我对这个奖真的没有很大的感觉，因为那个奖只是给那部片子的嘛，跟下一部没有关系。我觉得得奖是告诉我，这一部戏你做对了，那我就知道下一部该怎么做了。
羊城晚报：自己是混血儿这件事，现在还会困扰你吗？
张榕容：很多人至今都拿《阳阳》里的角色跟我比较，但其实我觉得没有什么关系。小时候真的会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突兀的人，那种感觉让我很紧张。但现在混血儿越来越多，大家习惯了，看我们的眼光也正常了。
羊城晚报：还是不喜欢人家说你漂亮？
张榕容：其实我真的不觉得自己漂亮啦！现在漂亮的人太多了。我平时也不喜欢打扮，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就好。
羊城晚报：有没有觉得自己个性太直率，不太适合当明星？
张榕容：有时候我真的会忘记，演员有时候就是明星。不过当我想起来的时候，我会告诉自己：现在你要演一个明星，要去走红毯啦！如果大家喜欢我，我当然应该负起更多的责任，比如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
羊城晚报：会不会觉得大家只看到你的成功，而忽略了你的努力？
张榕容：我不去管人家怎么说。其实我很少去看别人的评论，我只会自己跟自己比较。通常我觉得失望的时候，是因为没有达到自己的要求。我总是告诉自己：不要放松噢！你要做得更好。因为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你要是敢偷懒，回头你连自己的片子都不好意思去看！
记者印象
单纯的力量
在这个圈子，聪明人往往更容易上位，但我却更愿意相信单纯的力量。
台湾有一批这样的女演员，她们不太热衷于做宣传或走红毯。但是，她们的每一部作品都能让你信服。张榕容就是其中一个。她其实有一段非常“有卖点”的童年——法国父亲邂逅了台湾母亲，生下了她，但之后父亲便消失直到她成年后去参加他的葬礼。但是，这段故事她从来不说。就像现在，她刚刚嫁给音乐人纪佳松[微博]，但是她同样觉得：“日子是自己过的，不用拿出来说嘛。”但是，她却愿意大着肚子，在某个下午专门跑到公司接我的电话，因为即使她现在怀着孕无法参加《逆光飞翔》的宣传，但她仍然很想为这部真诚的电影尽一份力。
过去，我对张榕容的印象来自《渺渺》、《阳阳》、《逆光飞翔》……从每一个她用心塑造过的角色里找到一块灵魂的碎片，然后拼凑出一个她。这次跟她交谈，印证了过去我对她的感觉并没有错——倔强、坚持、乐观……其实我和她都是白羊座，生日只差一天。跟她说话，有时候就像照镜子，比如她说看自己的演出会很害羞，又比如她其实很讨厌别人对她的赞美，我都非常了解且理解。但有时候，我却从这面镜子里看到一个熟悉又不熟悉的自己，那是我更年轻的时候——简单地活着，感受梦想的声音，不为任何事情停下脚步。我开始想，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丢失了这份单纯的力量？
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