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师:不问秦汉,唤醒沉睡的宝藏

2013年06月17日10:16  新闻晨报
道具师乔伟成 道具师乔伟成
拍 《南岛风云》时和上官云珠、孙道临等的合影 拍 《南岛风云》时和上官云珠、孙道临等的合影
  在自己复原的《乌鸦与麻雀》场景中,乔伟成说:“现在很少有年轻人知道当初的煤球是什么样子的了。 ”   在自己复原的《乌鸦与麻雀》场景中,乔伟成说:“现在很少有年轻人知道当初的煤球是什么样子的了。 ”

  晨报记者 彭骥

  当还是个20岁的小伙子时,他走南闯北,被上官云珠、赵丹等叫着“小家伙”、“小赤佬”,与他们的共处,让他喜欢上了这种有关电影的生活。如今,已是79岁的上影厂退休道具师乔伟成,五六年来几乎天天窝在车墩库房里,在堆积如山的物品里细细翻拣,将一张张黄纸、一盏盏旧灯,变成上海电影博物馆等高堂明灯照耀下的宝贝。独自站在偌大库房里,重拾往日光影,乔伟成说自己不孤单,感觉还是和老朋友们在一起。

  一己之力闭门掘宝藏

  早上6点,乔伟成就起床了。早起倒不是他年老失睡,而是一位库房老友的车7点左右会来到他所住的小区门口,载他同去车墩影视基地。基地门口群演不少,保安正要上前拦车,一眼扫到副驾上的乔伟成,马上说了声“来了”,当即放行。

  林荫夹道的小径通幽处,一栋不起眼的小楼就是乔伟成工作的地方。当货梯升至2楼,门一打开,眼前豁然开朗,库房里各式各样的桌、椅、凳等道具摆放得颇有气势,乔伟成就像鱼归大海,如数家珍地主动介绍起物品情况。偶尔有人来问“推西餐的餐车在哪”,乔伟成顺手一指:“喏,那边。”那副派头俨然“库房之主”。

  作为亲历者,上海老电影的“活字典”式人物越来越少,退休的乔伟成受邀“掘宝”。他介绍,库房里这十几万部的历史文献资料,由两辆大卡车从上影厂老厂拉过来时散开了一地,“最开始有七八个人一起做,按杂志、海报等大致分类,分成几座小山;越到后来人越少,我就一件件再归细类”。乔伟成这些年还无师自通地摸索出“艺术资料代号目录”,26个序列,代号字母不够,就用梅花、红桃等符号续上。

  乔伟成最后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如大海捞针般为上海电影发掘出不少宝藏,“最大困难就是电脑不会,只能请了小姑娘来帮忙,现在还有一万多部图书目录没有整理出来”。在经他手整理出来的上海电影博物馆“镇馆之宝”级别的物品里,就有谢晋当年拍摄《芙蓉镇》时从第一稿剧本到拍摄期记录、通过令等整套档案;有费穆1940年执导的电影《孔夫子》的一批原始剧照,其原片胶片在短暂上映后长期不知所踪,直到2001年被神秘人士捐赠给了香港电影资料馆后轰动影坛,而这批新发现的剧照为什么会出现在车墩库房,没人能说清……乔伟成整理的宝贝越来越多,各种电影“年代”道具展都请他来开单、做展品。数年前东方明珠下的城市规划馆,最终也是请来他做道具。乔伟成告诉记者,他很开心去做这些“激活宝藏”的事情,“这些年丢掉的好东西太多了,再不整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拿出来发挥作用,这些宝贝也等于死了。”

  在幽静的库房里,乔伟成不问秦汉地做了五六年,没人管他,也没人要求他几点上班、几点下班。库房外在拍戏,他没有兴趣去瞧热闹,“我是不希望有人来的,也没有想法去结识朋友,和人打交道。你说去打交道,人家来看看我的工作环境,这挺正常的,但我就是不喜欢人家来这翻翻那翻翻,问这问那,我讲也不好,不讲也不好。所以,干脆,我一来就关上门,静下心来慢慢整理。”

  截图两百多回看当年

  车墩仓库里还藏着很多宝贝,比如30多万件电影道具、20多万套戏服等。上海电影博物馆要实景再现经典电影《乌鸦与麻雀》拍摄场景,从车墩库房用4吨的卡车拉了两卡车经乔伟成筛选后的道具,现场布置时还专门请他天天把关。说起这些,乔伟成语气中透着惋惜,“很多当年的道具都流失掉了,老的器材少得很,可怜巴巴的。《乌鸦与麻雀》那时的灯光没几个了,很多都被当废品处理掉了,我买来了那个年代的柜子,还做了些煤球,这些很多人都不会去做了。现场,床的摆放是头等重要的,床摆对了,才好摆其他的。为了这个布景,我专门从片子里截了两百多张图,一点点看当年的样子。”

  很难再找到乔伟成这样熟悉上海电影的道具师、置景师。乔伟成说,他1954年从浦东中学毕业分配到上影厂当道具师,跟着解放前就做道具师的师傅一点点学,参与的第一部电影是吴永刚导演的《哈森与加米拉》,全程到海南做的第一部电影是1955年上官云珠、孙道临等主演的《南岛风云》。到1996年退休,40多年里,他参与了《海魂》、《开天辟地》、《风月》等50多部电影的拍摄。一起进厂的6位道具师,4位改行,而乔伟成一直在坚守,“1956年在海南岛拍戏,我交了报告说要转行,没别的原因,就是当时流行改行,结果没被批准,我也就一直跟着师傅做,做了两三年后让我独立拍戏,我有了压力,就再没分过心了。”现在再回头看,道具、置景这份工很合他心意,“虽然不是重要的角色,但做起来蛮有味道。天南地北的知识都要懂点,工作比较自由,我连早些年南京路开了几家店,都能讲得清楚。做电影道具,其实就是搞气氛,气氛要搞对,要有文化知识,还要有生活体验。现在可能不一样了,都不用到基层体验生活了。最初布置完一个景,导演就说一句:‘小师傅,这个景老有味道了’,我心里就老开心了。看电影的时候,看到一根自己布置的绳子,心里头也老骄傲的。这次给电影博物馆做《乌鸦与麻雀》的布景,只要观众看了能回忆过去,我就适意了。”

  三晚不睡爱上做电影

  仓库的架子上还有一份《南岛风云》档案袋,乔伟成掏出一张老照片,指着前排最中间那个拿着牌子最醒目的年轻人说:“喏,这是我,当年才刚刚做电影,大家都叫我‘小家伙’、‘小赤佬’,让我在最中间,上官云珠都在我后面,还有孙道临。过去这些演员一点架子都没有,和现在的明星完全不一样,大家一起吃饭一起工作,都很平等,过集体生活,摄制组就是一个大家庭,我特别喜欢。现在看这张照片,我全叫得出名字来,这个场记,‘文革’死了,这个摄影师也死了,很多人都没了……”乔伟成无限唏嘘,“刚开始对电影不是那么有感觉,但你要是有过连续三个晚上不睡觉做一件事,就会产生感情的。我有过坐公交车去看电影困到坐过站的事,也有过买票看好几遍《夜半歌声》的事。”

  退休后为上海电影看库房,乔伟成称,这事完全不能讲经济,“大家看得起我,相信我,我就把这事做好做细致。现在像我这个年纪,了解过去那些电影的越来越少了。更老的精力不行,年轻的不了解。”这当中,他看到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和事,很享受沉浸在过去的美好中没人打扰的时光,“我一边整理,一边想到这个人没有了,我得给他留点资料给后代。有一次整理时看到一张很要好的美工的照片,不久就见到他的一个儿子,也在做美工的小辈,我就上去说认得他爸爸,心里觉得老亲切啦。”

 

(责编: su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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