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员:无人角落,只想完整看场戏

2013年06月17日10:21  新闻晨报
放映员沈宁宇 放映员沈宁宇
监控室里紧盯9个厅的放映实况,沈宁宇根本无暇顾及影片内容 监控室里紧盯9个厅的放映实况,沈宁宇根本无暇顾及影片内容

  晨报记者 徐宁

  当所有人都盯着大银幕时,你可曾回过头,在黑暗中循着光束而去,对影院背后放映窗里的影影绰绰产生过一丝好奇?

  寻路、推门、登阶,扑面而来的是服务器发出的轰鸣和高温——由于已经全部改为数字电影放映设备,放映室早已没有放映员长期驻守。

  上海影城放映技术部经理沈宁宇,从事这份职业已经13年。这13年,他经历了胶片时代到数字时代,但生活里没有发生《天堂电影院》中电影放映员艾弗达和少年多多的故事。这可能会让很多对这一职业充满憧憬的人梦碎——好比艾弗达对想做电影放映员的多多说:“生活并不像电影,生活要艰难得多。 ”

  第一次放片弄断胶片

  早上7点多,老沈从位于丰庄的家中出来,“堵啊”,他摇头抱怨着上海的交通。老沈讲话的声音不大,背有些微驼,脖颈下方有道一指长的刀疤。他聊起自己很害羞,聊到工作又很亢奋。

  老沈在上海影城做放映员有13年之久,看番禺路的梧桐叶枯叶落、抽枝发芽,周而复始。他看看表,跟平时一样,50分钟到达影城,“今天要早到,因为临近上海国际电影节开幕,放映员会很忙。”

  10点多,老沈才有空坐下来聊聊,“我是1992年进影城工作的,当时做维修电工。2000年的时候影城要我转岗做电影放映员。我当时就想,多学一点也是好的。但是在转岗前我从没碰过放映机,所以一切要从头学起。电影放映员属于特种职业,需要上岗证,于是我从初级学到中级。那年我33岁,读书并不感到吃力,发现自己文化水平差,还去读了大专和电脑。我一直觉得电影发展会很快,总有危机感,又学了声学和光学的理论。其实从电工转做电影放映挺有优势的,尤其是在维修方面。现在的小年轻可能精通电脑,但在基础维修方面,动手能力就差了一点。”

  老沈已经不记得第一部放的电影是什么了,但是他清楚记得独立放映时出过的差错,“我学了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便正式上岗。当时是边学边干,师傅会在旁边看我们怎么装胶片,然后帮你检查一下。终于可以独立操作了,那种紧张感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放映的还是胶片拷贝,我在一号机放第一盘拷贝,然后开始装二号机。准备换机前很紧张,担心出错,于是又把二号机上的拷贝拉下来检查,手忙脚乱中把胶片弄断了,当时影厅黑了20多秒。现在想来觉得真不可思议。胶片机会出很多故障,比如会经常遇到断胶片,还有就是‘跑片未到’。所谓‘跑片’是指两家共享一盘拷贝,放完第一盘,中间安排40分钟由跑片员送到下一家影院。如果遇到路上堵车,后面一串都受影响。现在用数字播放设备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基本没怎么看过电影

  上午11点,杜比音效的工程师小黄来到放映室,为老沈上传给当天开会的与会嘉宾播放的“全景声”效果片。从放映室近0.3平方米的放映窗望去可以看见大银幕,影厅正在放映《亲爱》。那是一个近10平米大的空间,三台胶片放映机一尘不染,上面散落着一些胶片,放得有些时间了,独特的芬芳已经挥发。在胶片放映机斜对面是剪接台,头顶有台监听设备。老沈说,这是他曾战斗的地方。

  如今更换了系统,全部采用数字放映,可以远程传输片源,只是硕大的服务器占去一半空间。偶尔还有胶片要放,放映员还要在这个房间。小黄传着片子,等待着观众散场。老沈和他在吸烟区讨论着最新的激光电影放映设备,以及影城1号厅的改造工程。

  影厅的灯光亮起,老沈一脸兴奋,“走,我带你感受一下最新的设备”。他一脸虔诚,感受着观影效果带来的愉悦。像这样坐下来,老沈屈指可数,“我妻子也是影院的,女儿读职校。小孩放假我会偶尔带她来看电影,她说你的工作很好呀,什么电影都能看。很多人都会这么想吧,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以前放胶片,一部电影放二三十场,看来看去就是换机时抬头看到的画面,当中看不到,因为换好机后马上检查下一胶片有没有问题,这个做好差不多胶片也需要换机了。”

  虽然现在的电影都是自动放映,但放映员工作却很琐碎,“上班的时候要检查9个厅的放映质量,每个厅都要巡视一遍。要比正常的上班时间提早一小时,此外还要把所有厅放的电影试一次。虽然是数字放映,但是服务器在传输片源的过程中也会有数据包丢失的情况。我们会在电影半小时、一小时、结尾处播放一次。这之后要把一天所有的片子都设定好时间,便于自动放映,还要根据业务单更新贴片广告。”

  “不停学,不然会被淘汰”

  11点45分,老沈来到总监控室,“以前影城9个放映厅每个厅都要放一个人,现在3个就够了,因为在监控室可以监控每个厅的情况。比如六号厅,设定好放映时间它自己就可以播放了。影城9个厅的实时画面都在这里。控制台的按钮可以控制放映的声音、屏幕的遮幅和厅内的灯光。”老沈熟练操作着。这里没窗,其他放映员一边吃饭一边盯着监控。他们都是男性,女放映员在国内屈指可数。

  12点35分,临近食堂供应尾声,负责打饭的胖阿姨说:“又来这么晚?”老沈笑呵呵地回了句“没办法。”下午1点,老沈要开一个关于电影节期间电影放映的会议。3点,最新的4K放映设备就要运来影城,老沈说这次电影节会有4K的片源,清晰度是目前的4倍。

  一个多小时过去,老沈的会议开完,一边抽烟一边在影城门口等待设备的到来。“我其实真有一个电影梦。我从小很喜欢看电影,小时候我们家对面就是电影院,门一开就溜进去看个结尾,还有冷气吹。转岗时特别兴奋,以为能有好多电影可以看,可做了以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最近几年最火的就是《泰坦尼克号》,那时我们大概每天都要做到凌晨两三点钟,观众多得只能坐到过道上,我也是坐在台阶上看完的。最近上映的片子一部都没看过。”

  也是从《泰坦尼克号》开始,上海的影市一下子火了起来,“中国电影也百多年历史了,之前几十年电影在放映技术方面发展很慢。最早我师傅放映过碳棒,后来改成疝灯。从胶片到数字的快速推广也是这五六年的事,设备从1.3K到4K,画面从25帧到60帧,声效从5.1到13.1。虽说不用胶片了,但还要用硬盘拷贝片源,以后都可以直接卫星接收。还得学啊,不然会被淘汰的。”

  3点半,4K放映设备到货,老沈跟着其他放映员一起往放映室搬,他的脸上依旧是兴奋和虔诚,“每次有新设备进来就很想第一时间上手。”

  别人放假我们最忙

  凌晨1点,都市人的夜生活结束,老沈也差不多下班。一对对情侣离开影城,老沈不知道已经多久没和妻子过过这样的生活,“每年过年的时候特别倦怠,因为别人放假我们最忙,亲戚朋友聚会我们都在上班。妻子很理解,女儿对于我们不能陪她有些怨言。心里终究觉得有点苦,可过了这个劲,又觉得放映员是个不错的职业,至少为观众带来开心和享受。”

  谨慎地问起他脖颈下方的刀疤,老沈说:“去年单位体检查出来甲状腺腺瘤,过年挺忙,今年4月份才做的手术。”问他术后休息了多久,老沈不太想回答,“10天……还是多写写影城少写写我吧。”

  夜跟影厅一样黑,走进去的心情不同,但都在不被人看见的角落。

(责编: su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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