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春节过去了。留下很多口水和话把儿。
(1) 火热的影市，低迷的电视
来自电影市场的消息是令人振奋的，19个亿的产出绝对是历史新高，单日3.3亿的产出也是纪录。《新闻联播》按捺不住喜大普奔的心情，发声表扬：票房和口碑双丰收。票房肯定是丰收了，口碑么....。。跟去年比也是上扬了。
大年初一就有七部影片上映，这是破天荒第一回。因为去年春节档收成好，今年就全瞄准这个档期了。还真有些赌徒的意味。所幸他们都赌对了。《天将雄师》《澳门风云2》《狼图腾》《钟馗伏魔》肯定赚钱，《爸爸去哪儿2》不如《奔跑吧兄弟》运气好，2亿票房也必然大赚。稍嫌寒酸的《冲上云霄》《爸爸的假期》也有1亿左右的收成，不会亏本。如果你还不知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意思，看今年春节档吧，电影是来一部赚一部。可以肯定，明年会有更多的影片以更为磅礴的气势入场，我们还有机会继续测试春节档的容量极限。
香港老导演已普遍找到了内地观众的脉门，春节档四强中香港导演占了三个，法国导演占了一席。再往前倒一倒，可知原先水土不服的香港导演在过去三年中纷纷走出低谷，陈可辛、徐克、周星驰、王晶、李仁港、郑丹瑞、叶伟民…，都有了傲人的票房成绩。只有杜大炮和王家卫还没有彻底突围，但他们的口碑从来没有滑落过。看见没有，那一代香港导演都有真本领，要么市场，要么声誉，他们总能占一头。
论品质，春节档唯一可算艺术品的是《狼图腾》。这部电影的故事很平实，除了嘎斯麦和陈阵最后泪光中的交流有些动人，别的地方跟纪录片差不多。比较厉害的是讲了7组关系：1，人和草原；2，人和狼；3，农民和牧民；4，汉人和蒙古人；5，干部和群众；6，狼和马；7，狼和狗。每一重关系都有尖锐的表述，但都没有图穷匕见。看《国土安全》我悟到一个道理：好作品就是“极致想法，充分表达”，可这并非天赋人权，有些地方就是无福消受。
综艺电影的势头眼瞅着就下去了。《爸爸去哪儿1》和《奔跑吧兄弟》的成功是天时地利人和共同促成的。当综艺电影本身成为争议话题，并有同期传统强片竞争的时候，它们其实没有通杀对手的能量。今后这个品类一定还会有产品下线，但想取票房就得有些技术含量了，起码不能比电视节目的呈现更差。
来自春晚的消息是令人沮丧的。一方面是前所未有的宣教感，歌词白得就差复印文件了，另一方面是没完没了的争议，鸡蛋里的骨头全被挑了出来。看了蔡明和潘长江的小品《车站奇遇》，蔡大妈毒舌依旧，戏剧结构上输了给《想跳就跳》，挺平常的一作品。第二天就看到有人在网上指责这个小品多处违反交通法规：安全带不能是绳子云云，要求领导重新审查。这还不算完，微信一刷就又蹦出一封煞有介事的公开信：说《喜乐街》里“女神和女汉子”那段歌舞侮辱了“女汉子”，说有个反腐小品暗示了女公务员靠潜规则上位，又是歧视..。。要求上头管管，禁播啊，道歉啊，一堆主张。然后我就气乐了，咱们这疙瘩就是有些人分不清文艺和现实的边界，还特喜欢给宣传部门写信，特喜欢求助于禁令。
春晚的确是到了生命周期的晚年了，歌唱类节目离不开歌颂了，语言类节目只能在狭小地带翻跟头，不是创作者喜欢嘲笑别人的生理缺陷，而是别的讽刺对象全不开放。唯一的兴奋点就是抢红包了，可那是微信的胜利。来年不办也罢？
电视剧进入了非正常播出期，人们旅游的旅游，综艺的综艺，电影的电影，谁还有心思收看长篇狗血故事。所以排挡的人也很敷衍，神神怪怪的舍不得上好片。几家传统收视强台中，江苏卫视被甩到了谷底，《隋唐英雄之薛刚反唐》的收视不到0.5，据说是三年来新低。不管是跟《隋唐英雄》上一部比，还是跟江苏卫视其他剧目比，这个数据是连遮羞布都输光了。
说到收视就多说几句吧。收视率这事有点像高考：1，都简单粗暴，都成了全行业的指挥棒；2，都有作弊现象，私藏夹带或者污染样本；3，都被呼吁取缔，又都不能取缔。因为再假它们也是相对客观的标准，没了硬杠杠就只能拼爹比银子了；4，都印证了中国人干不了精细的活儿，需要规矩和操守的事咱都吃力，最后只能和一刀切为伍。春节档的收视异动固然说明不了什么，可收视率的乱象是遮也遮不住了，今年必将成为查处的重点。
(2) 苍白的创作，混乱的头绪
文艺承担何种功能，人殊见异。有人觉得即使在漆黑的暗夜中，也要坚定地发现光明。有人认为文艺舟行世界，必得有匡正民族形象之使命。我脚着，在攻坚正急，大忧如鲠时，讴歌体且先流放，不撒谎当是文艺的底线。与其向宇宙吹出美丽肥皂泡，不如痛快地展示真相。
凡属影视作品，传统上是你总要表达些什么才张罗这事，现在不价，一半以上电视剧就满足于讲一段冲突、没滋味的故事，一半以上电影就满足于来一通刺激无余味的影像。有意思并且有意义，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境界。有些玩意儿看了真觉亏得慌，所以对于一个意识到时间珍稀的人来说，先要学会躲避陷阱。
对中国电影的评论有两种：1，以文本为唯一依据，思想和艺术成就为唯一标尺，放诸世界电影的济济一堂中，给定位，论高下，逞毒舌，这是浪漫主义影评。2，以文本为基本依据，考虑到政治天花板极低和文网无处不在的背景，再来看其摸高高度，挣扎指数和残余建构，这是现实主义影评。我心中有两个“政治正确”不容动摇：农民最苦，谁要拿农村题材粉饰和扯淡，我就看他不顺眼。2，抗日史最痛，谁要拿抗日题材意淫和三俗，我会觉得他没心肝。
过去3年来，都市爱情片是成材率和性价比很高的类型。有些导演已掌握了打翻观众情感五味瓶，刺激享乐和消费主义神经的门道。这却是影评的灾难，原有的艺术视角，发烧视角，创新视角，营养视角已跟市场完全脱节。不过，影评不再具有臆想的带动价值和实际的安慰功能后，影评就真的独立了，因孤立而独立。
喜剧电影已进入最困难的时期。走温暖路线，观众会觉得假，没劲，粉饰。走尖锐路线，领导会觉得疼，糟心，叵测。冷嘲热讽都不大得劲，说谁谁都不能哈哈一乐。比资讯，干不过App。比吐槽，干不过围脖。只有三俗和“娘炮”路线，曾经是群众喜闻、总局不烦的惟一安全地带。可是习总在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一出，这一脉的前景立刻蒙上阴影。问题很清楚：尺度开放不足，趣味开发过度。怎么破？
《失恋33天》爽口笋丝，《泰囧》夫妻肺片，《北京遇上西雅图》糖醋小排，《致青春》泡椒凤爪，《同桌的你》小葱拌豆腐，《匆匆那年》蒜泥白肉，近年走红的华语片基本都是特色小菜。好莱坞上硬菜，中国人上凉菜，这是当下中国影市的基本法。谁都想上硬菜，但中间隔着的光年没法跨越。
中国电影彻底走进女性视角统领的时代。惟一抗衡好莱坞视觉系的古装武侠式微后，男观众就居于从属地位了。《失恋33天》里的陆然分手都很贱格，《致青春》里的男生全军覆没，《北遇西》里的弗兰克只是恣意使性子的文佳佳稳妥的下家，一味沧桑包容的半面男人。电影终于成了Shopping的一部分。
平日里上青春爱情片，时不时冒一下。节假日上无公害合家欢，井喷惠及全体。这是华语电影的基本面。只要票房还在上涌，就不会有变革的动力。还得问一句：怎么破？
电视剧彻底跌进了盘整期，一剧两星把“大制作”的闸门封住了，收视为王的标尺把重口味的剧目锁定了，今年还是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一大票打鬼子的剧目等着杀向荧屏，这一切都决定了“求稳、守成、做小”会是今年电视剧的主旋律。能延伸产业链的玩命延伸，比如古偶剧已是非手游不开动。能绑定成熟IP的绝不原创，许多网络小说等着转化为偶像剧。偶尔也会出现个把有文化诉求的剧目，比如刚刚开播的《平凡的世界》，属于市场中的少数派。
综艺继续大发展，电视剧小步往前赶，这是今年电视的基本面。广电反腐是最大的变数，深度广度足够的话，电视业必然地震不止，还真就没有工夫胡大牌了。
【文/猛将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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