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京辉:我和林兆华导演不一样,整个文化背景也不一样,我是“犯浑”,就是别人不让我怎么干,我偏要怎么干,但是走了好多弯路。
林兆华:对于孟京辉,现在的评论者只评论他是一个先锋的导演,现在炒作孟京辉的票房好,但对于孟京辉的舞台艺术都不认真对待。我认为我们当今的一些评论还停留在老年人学习表面戏剧文学的那个范畴上作解释,根本不谈舞台艺术;再斗胆说一句,或许他们就
不懂舞台艺术。但是作为评论家不应该这样,看一个戏应该得看他的舞台演出。比如孟京辉的戏,评论家可以说这个说那个,但是必须得评论他的舞台艺术,那么才能找出孟京辉现象,找到他的价值所在,并激励他往好的方向做。在欧洲,好的评论确实对艺术家是一个启迪。
再比如过士行,我觉得他也是一个不可轻视作家,在90年代,没有人认真研究过过世行的戏剧现象,90年代初,人们在说主旋律,现在人们也还在说主旋律,他居然写出闲人三步曲,他的几部戏做下来却没有人去分析,没有人认真对待文学背后和文学未来的东西,大家可以给过士行提出无数问题,但他可以作为90年代戏剧文学的一种现象,《鸟人》出来后一些学者认为这是相声,而《厕所》谈一个比较尖锐的话题。戏剧真的要革命的话,我觉得他倒是很大胆,孟京辉、李六乙也都比较大胆,但相对来说,田沁鑫没有破除的一个东西,即意识形态对于艺术的影响,这是我们独特的意识形态长期存在造成的,但这不是说这个意识形态不好。
孟京辉:说真的,现在我对于一般的戏剧评论,基本上不大尊重,因为它真的没有任何意义。我在上中文系的时候,上文学理论课,理论应该走在实践的前面。现在不要说理论走在实践的前面,理论完全在阴沟里呆着呢,根本就没爬到地面上来见阳光。而我们还在努力寻找一种可寻系统。假装有了这个系统,实际上根本没有,于是创作的时候更多的也是凭感觉。有一次有个人对我说,让我别老瞎美,有本事就排一现实主义的戏。当时一下把我给问住了。然后他马上就从一个比较激烈的角色变成了一个循循善诱的角色说,真正的艺术家需要排现实主义,这是万事万物的基础。
我跟他说,你凭什么说什么样就是真正的艺术家。他对整个创作的理解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觉得我作的很多的作品比伪现实主义更现实主义,或者另一个角度来讲,我就是开放的现实主义。
林兆华:其实,就是我不排现实主义又有什么不可。
孟京辉:对。就好比你会芭蕾就该会跳其他舞蹈吗。
谈戏剧流派:当下缺少不同戏剧“主义”
林兆华:《万家灯火》这样的东西是留不住的,如果我们引导观众都喜欢这样的戏剧,我认为中国的戏剧将一片苍白。
孟京辉:所谓“现实主义”太厉害了,多少年前我就说,它们是“溅满了生活泥浆的平庸戏剧”。
新京报:我们有一个困惑,能够进入到大众视野的戏剧都是现实主义作品。我觉得如果一出戏和现实的关系找好了,应该会很棒。比如说《万家灯火》的票房还是不错的。
我们是不是要考虑观众这样一个因素?可能是对观众的这样一种考虑造成了人们对现实主义的重视,以及创作者对现实主义的关注?
孟京辉:我觉得现实主义和现实性不一样,和现实细节不一样,如果我们真的说,现实主义就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创作原则,我感觉这个创作原则包含了很多东西,包含对现实诗意的感觉,对现实批判的敏锐;我觉得现实主义太厉害了,我们总是批判现实主义是假现实主义,是现实性琐碎的细节。在多少年前我就说,它们是“溅满了生活泥浆的平庸戏剧”,生活泥浆的小泥点弄得有什么意思啊?我觉得这不是一回事。凡是按部就班从事现实戏剧(见C55版名词解释)的那种人首先就是没有创造性,其次就是没有才华。你让它表现男女情感,它永远都是那几句话,毫无想象力,毫无对生活诗意的判断。
我总是说,学生的素描作品怎么能比得上大师的涂鸦呢,一个是模仿,另一个是创造,我觉得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不应该大众,应该是引领大众,这不是应该不应该的问题。
林兆华:我做戏的时候从不考虑观众,排戏也不谈构思,我觉得应该让观众选择戏剧,不要让戏剧选择观众,这是一个文化层次的问题。
我不认为戏剧是为全体工农兵服务的,至于大众喜欢的戏剧,比如小品,观众喜欢看就看吧。《万家灯火》这样的东西是留不住的,我们评奖也好、舞台呈现也好,现在大部分是这样的戏,票房也挺好的,但是如果我们引导观众都喜欢这样的戏剧,我认为中国的戏剧将一片苍白,我们今天应该鼓励戏剧家来创作传世的作品。
但我从不认为凡是现实主义的就没有好作品。当下缺什么呢?其实缺少不同的主义,除了现实主义在中国舞台上就没有主义了?
林兆华:曾经有人质问我,为什么把《樱桃园》作成这样,把契诃夫的情调都改变了。今年我做得着几件事其实挺不错的,如果能写要写一下,从《厕所》走到《樱桃园》,然后我进了北京大学戏剧研究所,我不会像戏剧学院那样做,我联系德国最好的导演,用实践统派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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