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我是中央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毕业的,毕业分配到辽宁电视台,然后让我做舞台美术。因为那种大型的晚会一年才会涉及一次,当时有什么各种娱乐节目,特别没劲,天天在幻景。感觉我学了很多东西没有用,白学了。因为我当初在考戏剧学院的时候本身想考电影学院,因为我父亲是导演,我本身是想做导演,但是那一年不招生。从那时候改了,学美术。
何平:梦想早就有。其实我们听下来,我们发现有一个很好的经验和规律,就是这些成功的导演,青年导演,都不是一步登天的,都是曾经在其他行业,或者在其他领域做得很好,有了很多的成功失败的经验,有了很多表达的不满足,有了很多的感悟和感动和激情,所以他们才开始做导演。这些导演的处女作也好,前面几部作品也好,都非常的成功。
前一段时间看微博上面有一个说法,好像很多导演都是有了梦想以后一下子就成功了,没有前面的过程,包括很多媒体就把这些导演在前面在别的领域奋斗的那一段给砍掉了,这样对另外的年轻导演,对其他还在成长中,还没有做导演的年轻导演是不负责任。比如说郭敬明写多少年小说了,杨采妮演多少年电影,都有很多在行业内的经验,行业内的沉淀,行业内的思考,然后再转行。
其实我特别也想让你们跟大家分享一下,但不许说投资的事,因为投资我觉得都是太老的话题,年轻导演一坐在一起,青年导演就发牢骚,一个是投资,一个是审查,就这两件事。我觉得这对我们影响其他的年轻导演意义不大,另外我觉得在座的导演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投资的问题,今后都不会有投资的问题。所以我就想,在没有投资的问题这么一个,很多导演觉得最大的问题是投资,在没有这个问题的前提下,你们觉得在当导演过程当中,最困难,你自己觉得最挣扎的是什么?
杜家毅:我已经很挣扎了。我觉得现在投资可能给你钱没有了问题,但条件也多了。现在跟你聊的基本上拿这几年成功案例的电影来做比较,来做一个比对吧。比如说我拿出一个剧本,我现在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徐峥演吗。第二个徐峥不演,徐峥导吗?我说这个我想导的。说你跟徐峥熟吗。当然了,徐峥的确创造了一个奇迹,而且他的成功不是偶然的,我认为是必然的。所以现在条件是多了,给钱也痛快了,是因为市场好。但这个条件,我没有办法聊。
比如说我想做一点稍微有一点理想化的东西,现在会被弹回来的。有一些投资公司会拍拍你的肩膀,小杜别太理想化了,现在市场那么好,你赶快拍一个商业电影。这个时候其实对我们这种拍文艺片的,张猛。
张猛:我不是拍文艺片的。
杜家毅:好吧,我就是拍文艺片的,拍文艺片就很痛苦啊,你现在拿一点钱做一点理想化的东西,悬了。今天看到徐峥就问他档期,我说徐导有时间吗?时间已经安排出去了。我觉得钱不是问题,理想有问题了。
何平:拍文艺片有文艺片的经验。
杜家毅:我觉得我们这些做导演的,其实无论做什么片,我们的出发点是想拍出一部好看的电影,我们也希望想做导演的人尽量的坚持自己的梦想,能够把自己心里面的那些东西展现在大荧幕上面,不要怕市场上面的高起或者低伏,我96年从上海做北漂,来到北京,那个时候没有人谈票房的。出门跟所有导演聊天,聊的都是故事,聊的是别人好导演的作品。但这几年变了,一出门聊的都是票房,其实内心里面也有一点,不叫做受打击,更加坚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
何平:坚持,是做导演很重要的,但环境可能让我们会在里面有一些异化,尤其是,这不是说你们高票房的导演,尤其当票房成功了以后,我觉得一定会有另外的压力,我说这个压力,投资人,可能观众对你的期待跟你想的不一样,跟你拍的下一步电影不一样,这个有时候会错位。你比如说我原来想拍一部就是那种很单纯的,一下子弄好几亿的票房,下面的投资人、观众,给你一个框子,先给你这个导演做了类型。很多人说何导,武侠片导演,我没有拍过导演。所以我就觉得,这是什么苦恼呢?我讲一个爱情故事。你哪能拍爱情故事,武侠动作片。
当你在某一个片种、类型上面成功了以后,会在观众、投资人那有一个固定的模式,你想改变你自己是非常困难的。我们知道很多很成功的导演,比如说冯小刚[微博]导演拍喜剧拍得很好,非弄一个《夜宴》,观众不满意,其实我认为相当好。包括张艺谋导演,拍拍着弄一个那个,觉得怎么变味了,我们对你的期待要看那个东西,会让导演在这个里面很挣扎,就是你的理想和别人的需要错位了,我觉得这个你们是不是觉得下面的作品会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
薛晓路:接着之前那个,关于导演的坚持和您的第二个话题,我回忆起来当时拍第一个片子之前,大概为了这个剧本等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我记得写那个片子,写这个电影的时候,正好刚刚做完一个电视剧,记得那个时候电视剧播出的时候做我的广告说中国金牌编剧,我想我顺着那个签电视剧约的话,稿酬肯定能够翻倍,但真的停下来了,等了将近五年的时间,等到江先生来做《海洋天堂》。现在回想起来,那几年,我现在想,如果没有碰到他,这四年一直没有机会拍,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其实想想,有时候也是不知道,可能在人生的选择上面也有这种偶然性的。
所以这个时候,就在这种情况下面,有时候包括对题材选择,包括第二个片子,和《海洋天堂》,整个在风格上面有比较大的不同,在这种变化的时候,其实我经常拿我曾经等过的这五年来给自己做一个经验、注脚,你在那么不顺的时候,没有目标的情况下面都敢等五年,现在有投资的情况下面,为什么不敢表达你想表达的故事了呢。所以我觉得这样的一种,当然决定做什么的时候也要有一个冷静的判断和大概的一个对市场的考虑,但是在这个之外,我觉得之所以一个创作者成为了一个创作者,不是一个匠人,因为我们对行业的尊重才努力的说想做一个创作者,而不是匠人,很大的是原创的生命力,和你对一个项目、电影的那种带有个人性的表达和方向。所以这些东西,我觉得对在选择题材和处理题材这个过程当中是特别需要坚持的。
再有一个,其实在这个行业也会碰到一个我自己的一个困惑,因为可能从原来的过程中,你有了原来的一些工作经验,这些经验在某些程度上面是一个财富会带到做导演的程序里面来,但其实我会觉得,比如说做编剧到导演,这是一个双刃剑,一方面它的好处在于你对故事的完整度和你要什么的清晰程度,好比刚才郭敬明说的,是非常清晰的,因为你写每一个字的时候,画面什么样,演员什么样,这个场景基本上过了无数遍,修改的时候,在拍摄的时候新鲜感就会下降,你似乎在完成一个你想了很多次的事。这个时候,我觉得可能对我这样一个从编剧出生,你如何在现场找到那种新鲜的,依然在这个场面里面和托出了你原来想象的那种,我觉得这个可能是我在拍摄过程当中,对我来说特别大的挑战、困惑。怎么在这个里面找到创作的新鲜感和那种激情。
如果从一个导演,就是做一个导演,从剧本阶段可能就是新鲜的,做的所有的故事的方式,工作的方式都是新鲜的过程,但是编剧来说新鲜感就会下降。所以该怎么平衡、提高,我觉得是纠结和困惑的问题。
何平:可能都会遇到这种困惑,其实我做导演的时候我也有这种,因为我的大部分电影也是自己编剧。所以我可能会把剧本,我基本不带剧本上现场,开拍以后尽量不去看,既然是你写的,都背在脑子里面。希望在那个环境里面,你拍摄的环境给你新的刺激和灵感,如果还趴在文字里面不出来,你就在现场得不到新的东西,可能会这样,像郭敬明说的感觉,不断减分的感觉。文字的形象是非常具体的,到现场是风云变化,跟你想的不是一回事,会感觉是做减法,不是做加法。
徐峥,你在现实生活当中,比如说你不一定说只喜欢很喜感的小说,悲剧的小说也可能喜欢,看电影不一定都喜欢看喜剧,也可能你某一天看上了一个完全不是喜剧的,但你特别想拍的一个电影,就是做导演的电影,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现在制片人给你定调子了,这是很残酷的现实。
徐峥:我觉得所有的问题都应该由作者、创作者自己来解决,我觉得不能期待于别人给你归到一个什么位置。到最后当你有了一定的话语权以后,最后你决定做哪一件事情,怎么做,这些都应该在你思考成熟之后才开始有所动作。在我看来,我从来不喜欢划分这个文艺片说我要拍一个电影是文艺片,但的确存在是文艺片。在我看来这部分电影应该是更好看的电影,并且探讨的主题更加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