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的表演是自求圆满

2013年11月26日18:17   娱乐专栏  作者:韩松落   我有话说

  金马奖把最佳女主角给了章子怡,最佳男配角给了李雪健,让人心服口服。他们的演技好在哪,如果要专业解读,大概非常复杂,以一个外行人的眼光看来,他们演得好干净。    

  章子怡演的宫二先生,妆容干净,衣服干净,表情干净,不是物理上的干净,而是气质上的干净,是减掉多余的装饰、多余的表情的干净。有人用“硬净”两个字来概括,再恰当不过。硬而净,从里到外的世界经过了细致的整理,而且,那整理的手笔越来越大,让整个人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少。    

  宫二的整个人生,是生命力递减的过程,也是一个表情递减的过程。在父亲身边的时候,她有多余的妩媚,多余的柔润。之后,家、亲人、爱人、武林都丢了,这些表情也丢了,不是不存在,是像细软一样藏起来了,但藏久了,也就没了再拿出来的欲望,或者说,拿出来也不是当初的形状了,是夏树和秋树的区别。懂的人自会分别。    

  她依在车窗上的脸,没有表情,她跟叶问说话,没有表情,也不是没有,是表情都被冰封过了,像他们那些冰封的往昔,冰封的规矩,往昔断绝了,规矩传递不下去了,只有冰封起来,才能减少损耗。她可能也在等一个解冻的时刻,但解冻的时刻再没有来。    

  这个递减的过程,细微到难以觉察,但章子怡演出来了,没有表情和把表情冰封起来之间的区别,也极细极微,她也演出来了。她的眼睛像冰冻的窗户上化的两个洞,后面藏着整个夜。    

  章子怡真该再演一次玉娇龙,从前那个玉娇龙好,是因为那时的她就是玉娇龙,截断众流的玉娇龙,这一次,她却能演出一个玉娇龙,随波逐流的玉娇龙。    

  李雪健演的河南省主席李培基,也是一样干净。电影本身就干净,我说它:“用一种瘦削平淡的手法,配合它的荒原人主题。它像个土苍苍的麻袋,什么都貌似打散了打淡了,看起来不起眼,但里面结结实实地装满了土豆,幽暗的形状,幽暗的质地,说尽了中国人的宿命、性格,以及生命力的坚韧。《一九四二》呈现了电影的文学本质,像胡适说《海上花》和张爱玲的《秧歌》,‘平淡而近自然’。”    

  他也演得真干净。从前的时代,从前的表演体系,讲究的是热络的表演,要罩得住场子,常常剑拔弩张地用力,一定要从电影里伸出手来,把观众拽到银幕情境里去,让人老觉得汗津津的,但在这个电影里,他们都用力在骨子里,是无演之演,但精气神都在,已经打磨得很光洁,没毛刺,没汗,没一丝浊气。    

  2011年奥斯卡后,有评论家吐槽说,所谓“最佳表演”,通常也是“最多表演”,一切都以过度为要。而干净,就是不过度。过度是没有信心,是用对观众的侵犯来获得承认,干净是自求圆满,是用对自己的琢磨走向完成。    

  最佳男主角李康生和最佳女配角杨雁雁的演出,还没有看到,不敢乱说,但章子怡和李雪健干净的演出,已经让人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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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金马奖 李雪健 章子怡 干净 李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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