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凤新
(内有《念念》剧透)
张艾嘉会拍聊斋故事吗？理应不会。通体现代气息的她，活在现代都市的朗朗乾坤里，没什么是见不得光的。鬼片大多是阴郁的，欲说还休的，不太符合她温和且坚定的做派。她也总与那些古装片有那么几分格格不入，比如当年演《金玉良缘红楼梦》里的林黛玉，怎么看都是健康宝宝。此前的她，刚从纽约回到台湾，身着短裤球鞋，在电视上大唱英文歌，活像不知天高地厚的洋娃娃，神鬼统统回避。
忆及过往，上月在香港国际电影节题为“看电影、女人和时代的微妙博弈”的对话中，张艾嘉解释说，正是由于自己过于“洋气”的长相，被认为“不上镜”，嘴大也是罪过，才有了从演员到幕后的转型——多亏了她不是那个时代审美标准中的美女，才为华语影坛贡献了一位又编又导又演的知性女子。
如你所见，多年来张艾嘉的女性电影描摹出各个时代女人的成长心路。在金马奖50周年的访谈里，她说每当自己有问题，会通过创作去解答，电影是“自己和自己的对话”。从艺四十余年来，就是如此行进。在杨德昌导演的电影《海滩的一天》里，目送张艾嘉背影离去的胡因梦说：“这个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为一个完美的妇人了。”也可以视为给张艾嘉的预言。
这一回，她的新片《念念》说的却是子女如何与父母和解的故事。妹妹梁洛施、情人张孝全、哥哥柯宇纶，成长中各怀心事。尤其是哥哥，在父亲去世后鼓足勇气，去台北寻找被离家的母亲带走的妹妹。影片在此贡献了台湾电影里少有的魔幻桥段——姑且称之为“现代聊斋”。
这是该片中叫人汗毛倒竖，随时又会被人当胸一拳，可以哭出声来的一段。台风天里的台北，天地混沌，如同汪洋中的一条船。柯宇纶进了一间酒吧，把风雨世界关在门外。他喝了酒，或许那酒叫醉生梦死；他发现镜中的自己变得帅气十足，周边有美女盘桓，置身天堂一般；他推了门出去，却侧身进了童年时的家中，妈妈李心洁举着烛火望向他：你来了……导演莫非是在向恩师李翰祥的《倩女幽魂》偷师？
可是，你是什么人，就会遇见什么鬼。所谓念念不忘，说的不就是这个？“自己和自己对话”，落实到这里，就是儿子与去世的母亲一问一答。张艾嘉要讲的，与其说是现代聊斋，不如说是心理迷宫，是双手互搏，是一个人的战争。恭喜他们，最终说服自己，心结打开，与往事彻底和解。(新闻晨报2015.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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