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创作盘点实录(6)

剧中心副主任李汀

李汀

王伟国

王伟国与李兴叶在交流

　　李汀副主任：今天这个会上午看了16部片子的片花，2006年的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播出的和新拍摄的，正在做后期的，和待播出的片子长的10分钟，短的也是5、6分钟，片名都有《鉴真东渡》，《戈壁母亲》，《相逢在雨后》，《老娘泪》，《越王勾践(blog)》，《热带风暴》，《白蛇传》等等，更多的是历史剧，这次安排这个活动也是希望主创人员和专家有一个互动。

　　早上看片花，下午希望从导演或者兼制片人，从他们职务出发，从他们创作的经历，最想说的话，或者最深切的体会给专家介绍一下，最后请我们的专家评点，大体上是这么考虑的。再一个，本身我们新浪的速记来了，也还请了《光明日报》，《文艺报》，《中国电视》和《电影杂志》几个刊物，专家的发言和咱们主创人员互动的发言都要整理，从网络和报刊的方式表现出去。

　　李准：说不上什么意见，说一些建议吧。最近这几年，有些电视剧收视率虽然不高但是能引起很久的震撼，比如《任长霞》，它把案件的叙事方法引进来了，更重要的是它是平民视角，它从我们社会底层的弱者来看待这样一个公安局长，所以这个戏应该说打在了老百姓的心上，他看了特别亲切。到了我们这个时代，共产党也好，先进模范也好，为人民服务也好，他最深刻的牺牲已经不是冻伤，冻死，或者牺牲生命，最深刻的牺牲是对于人的情感牺牲。《军中最后一个马帮》里的男主人公，这个人他又有电脑，又有手机，但是我们现在边防区需要这么一支骡马队去送信息，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既不能用电脑，也不能打电话，既不能坐汽车也不能骑自行车，骡马队就这么几个人，最大的困难不是随时掉下去摔死，最大的困难是寂寞，没有人说话，现在最怕的就是孤独感，他要忍受这种东西，没有办法只有跟马说话，再没有办法就写信给托儿所的女儿说话，女儿看不懂，托儿所的老师爱上他，就是这样，故事并不新鲜，确实随时都有可能牺牲，但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是要忍受委屈，他本来抓住个特务，这个特务说你就是我的后台，这样老婆就要跟他离婚，为什么？他不说，因为他想彻底把这个事情解释清楚，他就要忍受委屈，到了后来国民党特务来了，他那个姑娘正好是首都机场的，就跟那个特务搞对象了，他只能一步一步看着他姑娘滑下去，就是为了自己的职责。《白求恩》呢，作为一个大夫救助生命是他的最高职责，而他救助了生命，他就感到最大的快乐，他多多少少还有点花花公子的味道，但是他从小就热爱生命，他处于一种救助生命的意识，最后由于收视环境的关系这个收视率并不是很高。这个确实就抓住了这一点，我相信《白求恩》以后有人说这是花中国人钱拍的一部译制片，我不赞成，它从头到尾就是离事实很远的理想化了，他最大的困难是维护个人的尊严和民族的尊严，因为在那种特殊情况下，每一个劳工，每一个八路军，他们任何人的个人尊严和国家的民族尊严完全融入在一起，但是有一个地方说得太白了，就是他们洗澡，脱了衣服集体喊尊严，尊严，这个也不太必要。所以我要说很多东西，有整体上视角新的发现，这个电影肯定就有它的看点。一个作品能不能紧紧抓住人，就是这儿有了一个细节整体感觉都不一样，这个跟你的尺度也有关系，那就是人类文明演进的尺度。

　　在两种文明的视角里，李岚清当时讲了话，那本书叫《落日的辉煌》，你要把它放在当时世界潮流里，确实英国1941年小议会成立，就是资产阶级议会制初级建立，清朝1944年入关。在歌颂他们的时候，在从世界潮流看待他们。我看《鉴真东渡》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这个时代市场经济每个人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但是奉献牺牲精神需要打造，你这一辈子奔着什么东西，这就是信仰问题，我老想鉴真打造当代信仰，他当时也没有马克思，也没有毛泽东，也没有历史唯物主义，也没有辩证主义，他爱上律宗之后，他无比的快乐，他眼睛瞎了但是感到了生命最大的满足。印度《甘地传》里的甘地，他的信仰支持他，就是这样实现了民族独立。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也是一样的道理。我觉得支撑司马迁一个很重要的信念就是我要把历史记录下来，他作为一个男人，而且他本身就是属于“国务院秘书局”的，那地位也不算很低，他为什么能支撑下来？他就是要把历史的真相告诉人们，包括他写的书里有些话就是故意写给汉武帝看的，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信仰的失落是最大的失落，总要有个理想的追求，表现这个东西我们电视剧很多作品都大有可为。《卧薪尝胆》他那也是一种信念，勾践想要十年之内全国人都翻一番，翻两番，就必须生产，有这种复仇的信念，最终称了王，当了霸，实现了理想。这次《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我都没参加，都是历史题材里面非常重量级的作品，可惜咱们的收视环境不是太好，但是这类作品以后到环境有所改变以后，肯定看的人还会更多。我不可能要求所有的作品都这样，我觉得一个作品能够让人眼睛一亮，能够让人不断的去想，这种文化的发现太重要了，所以这确实需要一种创作的思路，我刚才说到的那么多作品都是属于这种类型，我相信以后一定能有更多的作品，同一个文化视点作品一多了以后，就成气候了。我再说一句，《贞观长歌》(blog)说要把儿子给人家当上门女婿什么的，但是我冒昧的说，对盛唐文化，对盛唐精神究竟有多少新的发现，我觉得至少还是可以再往前走的，李世民这么一个人，19岁领着三千人打败多少万人这么一个人，最后他把树枝挂起来，他弟弟要把他勒死，把父亲逼下台，把哥哥杀了，把弟弟杀了，把弟媳妇拿过来，但是他是一代名人，道德非常重要，文化非常重要，但是我不同意把中国整个戏剧，中国整个小说都说成道德中心论，在道德中间把家庭个人式放的太多，道德有三个，社会公德，家庭道德，个人道德，你首先要看看这个皇帝的职业道德怎么样，他是否给人们带来了幸福，这是衡量这个皇帝职业道德的主要东西，然后再看他对家人，哥哥父亲母亲，那毛病就是毛病，但那个毕竟不是全部，我们这些片子能不能在这方面视角更广阔一些。我觉得现实题材也是这样，和谐社会内容很广泛，美国好莱坞为什么打开全世界，有一些是全世界普遍都能够适用的，所以我们民族文化从传统到现在挖掘一些能够沟通古代和现代，沟通中国和外国的东西，拿出来既是民族的又是很令人信服的东西，现在很多讴歌改革开放，重大历史题材都有这样的问题，总之要有一些东西需要去照亮它，有的东西一照亮所有的东西都有了光鲜感。我也是乱说话，向大家请教。

　　王伟国：最近几年我一直在看电视剧，大家在创作过程当中能够避免的一些东西尽量在前期避免，我就这样说一些问题，简单的说。

　　目前我在看电视剧当中经常遇到的一些问题有很多，我主要选几个问题。

　　李汀副主任：插一句，王主任是我们中心的老主任，现在在中央电视台审片，看的戏很多。

　　王伟国：第一个问题，现在电视剧严重的注水现象成为非常突出的现象，如果说前两年有这样的现象，这两年矛盾更加尖锐更加突出。广电总局有一个文件，大约21部电视剧，21部电视剧它原来剧本加起来是574集，但是拍完以后成为678集，多了113集，其中最多的一个是32集，普遍都是5集、6集，这是我在看片里面的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

　　这个问题出来以后，我想电视剧好不好看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了，注水现象以后出现了三个问题，第一，每一集的故事量减少了，咱们说每一集43分钟，43分钟假如这部电视剧好看的话，你至少要有30分钟的故事量给观众看，由于你注水以后故事量稀释了，15分钟的故事量硬撑到30分钟，这个问题，就是故事的张力严重削弱，第二个，叙事节奏明显的慢了下来，节奏问题很复杂，但是确实这个脱了不行。第三，整体电视剧的戏剧性削弱，由于注水太多了，整体的戏剧性，包括人物命运，包括各种矛盾冲突全部被稀释了，这是一个不错的片子，由于稀释的太多了这个故事就很不好看了。所以有时候整个来说，剪掉一集、两集已经是很客气，很不错的了，比如最近一个片子48集剪到30多差不多10集砍掉了，产生这个问题的原因大家都知道，我不多说了，我觉得注水的问题我觉得从剧本的阶段就把握住，完成片以后，第二个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咱们剧中心拍的片子故事主旋律是没有问题的，我们的市场就是中央电视台一套、八套的黄金，在中国的电视剧市场剧烈的竞争当中，我觉得中心的位子也是在竞争中间，现在民营企业1200多家，实际上在咱们剧中心跟1200多家的一部分的人在竞争中央电视台的市场，好看成为我们进入中央电视台黄金时段最有效的武器。

　　好看不好看一个有选题的问题，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第二，就是说是不是按照艺术规律拍片的问题。第三，特别是在当前是不是关注普通老百姓命运的真情实感的问题。所以《老娘泪》为什么达到这么好看的效果？不是偶然的，它是有道理的，《亮剑》为什么收视率那么高？各种年龄层次的人都爱看，我想跟李云龙这个人物性格塑造成功是分不开的。《乔家大院》收视率那么好，它跟乔志庸和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和他做事业的诚心是分不开的，这当中的矛盾冲突是非常好的看点。《任长霞》比较贴近我们的老百姓，比较贴近我们的实际生活，所以它好看。包括《搭错车》等等，这些比较著名的影片里面我们可以分析到好看与不好看在什么地方，我觉得这个是值得我们导演、制片人研究的，当然还有其他的就不多说了，现在不好看的电视剧很多，好看的电视剧比较少。昨天在台里开会又在发愁了，因为好看不好看又在发愁。

　　第三个，电视剧里面也普遍存在一个问题，就是价值取向的问题，这是现在比较突出的一个问题。电视剧描写人与人社会生活的，所以必须反映社会生活和人们的道德面貌，他的价值取向，我们看片的过程中大量存在这样的问题比较多。酒吧、金钱、权利、美女、时尚，过度的消费主义等等都会关系到这个片子的价值观和审美价值的问题，这也是我们看片的过程里面经常跟制片商讨论和修改的问题，也包括婚外情、一夜情、第三者插足、第四种感情、婚姻道德问题，上次一个戏就是很不错的一个戏，就是因为婚外恋，那个已经离婚了，然后两个人又同居，这个片子成为了重要的一个内容。再加上现在美女如云，金钱涂地等等，这些方面的叙事，美女叙事，美女经济等等，这个矛盾也是比较突出的一个问题，这是第三。

　　第四，我们在看片的时候有个人性论的问题，就是在不少剧里面表现的是人性方面的抽象人性观，不管是汉奸、军阀、土匪，他们都有善良的一面，都有美好的一面，去年抗日战争60年一些汉奸也有好汉奸，坏汉奸，有些影片里面抗日人物就写的特别有个性，特别有特色，非常有人性化，这样就出现了一个表面上是一个人性论的问题，实际上是一个导向的问题。包括写叛徒，这里面要找出为什么要当叛徒，有很多原因，比如有一次我在中心看一个历史剧，最后也叛变了，他说我过去受到什么屈辱，我的尊严受到伤害所以我就叛变了，这是一个戏中戏，但是也体现了一种价值观，叛国者可以滔滔不绝的说我为什么当叛徒，为什么当汉奸，包括帝王戏腐败分子等等都有他善良的一面，爱子女，临死前对家里的嘱托等等，这些方面我觉得都会出现问题，还有很多问题，但是我看了我们中心的《陈赓大将》，《任长霞》包括《老娘泪》，我觉得都弘扬了人性里面最善良最美好的人性。刚才李主席说了为什么好看？这不是无缘无故的，观众不是说无缘无故说你这个好看，绝对不是这个情况，他毕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感打动了观众，感染了观众，激励了观众，他才认为你这个戏好。

　　第五个，历史观的问题，这个是我在看电视剧过程当中逐渐发现这两年出来的问题，这个也比较成为审片过程当中一个，就是让我们两个眼睛盯着，不敢丝毫懈怠的一个重要方面。因为从《走向共和》以后，这个问题我们就很重视，当年我看到一部分电视剧里面，怎么描写文革那段17年，从局部小的问题上从大的问题上反映你新中国的成就，包括文化大革命，就是把文化大革命对于人性摧残的东西全部展现出来，最后你看是谁的责任，把那么多的人烧死了，也许在这个问题上面可能生活上面有这样的事情，但是作为艺术形式表现出来展示给全国人民看，这个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所以等等，也包括把我们革命的历史阶段，若干历史阶段所谓的两种路线的斗争，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地表现出来给你看，你这个历史就是互相斗的历史，这样就曲解了历史，误导了观众对一个历史全面的看法。所以这个问题上面成为现在电视剧里面一个非常突出的问题，也包括反腐题材，前两天看了一个反腐题材，就是怎么来看待这个当今社会，因为反腐题材现在有三种情况，一种情况是我们中心拍的《大雪无痕》，这是非常好的片子，这个片子就是告诉人民我们党是积极的反腐败，而且非常有效，这是一种情况。第二种情况，展示腐败，就是没有批判，展示腐败。第三种，心照不宣，目的不纯，就是借这个题材达到另外一个目的。这几个问题是我自己在看片子当中遇到的和思索的问题，这是我要谈的第一个方面。

　　第二个方面，我顺便在这儿讲一些看法，我觉得当前中国电视剧发展确实比较快，而且优秀的作品逐渐多起来，我看了以后中国电视剧大概有两种情况，或者说两种美学倾向，一种是古代化的电视剧美学电视剧，一种是电视剧的电视化的美学形象。我们是电视剧制作单位，我刚才想了一下，我们的片子里面有些片子我个人认为非常好，比如说《吕梁英雄传》《记忆的证明》《军中最后一个马帮》《任长霞》《越王勾践》等等，我觉得这些片子好，就是在探索电视剧的美学规律，探索电视剧的美学特征应该说是比较有成就的，这些片子的成就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

　　第一，生活化的表演，不是舞台化的表演。《任长霞》刘佳同志的表演，她的表演非常自然，我看了两遍，在表演的各个当中她的层次，她的人与人的关系，和不同人的冲突所持有的情感立场都是很松驰的，非常自然，所以她获得去年金鹰奖的最佳演员奖不是无缘无故的，我觉得是她的生活化表演程度，包括《吕梁英雄传》里面大量的演员都是很成功的，也包括刚才说的《越王勾践》，陈宝国(blog)这是非常生动的，什么叫马前卒，这是既是细节，又是非细节化的一种阐释，都是非常好的，包括《记忆的证明》都非常真实，这是一个。

　　第二，蒙太奇的象征意义很重要，咱们那个导演的说法我很赞成，我觉得这里面的空间特别大，晓嵋导演在这儿，她的奖不是无缘无故得的，她正是比较好的运用这些方面的语言进行了叙事，用这个东西把人的情感讲得非常透彻。

　　第三，我觉得多视角的场面调度。

　　第四，调动电视剧全部的叙事因素来叙事，这是电视剧叙事的特点。我特别欣赏《吕梁英雄传》，特别好，《记忆的证明》，历史时空和现实时空叙事，和现实时空里面的三个时空交叉，我觉得都是非常清晰的，《任长霞》，《越王勾践》等等还有其他一些片子陆续出来，都很好。

　　反过来现在电视剧当中还有一种美学倾向，就是戏剧化的倾向。戏剧化倾向最突出的表现，第一就是表演上戏剧化、舞台化，不是戏剧化，舞台化，夸张，特别是特写的时候张牙舞爪，眼睛瞪得特别大，我们看平时人与人说话没有这样的。第二，就是舞台化的调度。第三，蒙太奇的手段不是一种语言。第四，就是长篇大论的对白，忘记了表演和非表演元素的组合。

　　所以我看中心的片子这几年我看的都是很优质的片子，在别的单位很少见到的，所以我看了之后有这么多的感受，完了。

　　（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