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的香港歌手,尤其是那些经典歌手,可能都曾面临过这样的问题:去到内地和台湾时,我是要唱粤语歌还是唱国语歌?往往他们最终做出的选择,都是后者,或者说,这并不一定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而是市场为他们做的选择,而他们那些脍炙人口的粤语佳作,大多都选择留在香港才唱。而他们的粤语作品,也很少会主动在香港以外的地区进行宣传推广。
所以,这个7月,当陈奕迅奔走于成都、北京、台北等地专门为自己最新的纯粤语专辑大肆宣传推广时,还是让很多人大为意外。联想到近几年来香港歌坛及粤语歌市场大幅下滑,身为香港第三代歌神的陈奕迅此举,是否是在为粤语歌的复兴身先士卒,振臂一呼呢?
对话陈奕迅:不是我要捍卫粤语歌
本刊记者/卢世伟
Q:音乐周刊
A:陈奕迅
唱不是唱粤语歌,首先是市场的问题
Q:是不是香港歌手有一度是比较害怕到内地来宣传粤语专辑?
A:我想不是害怕,就是市场的问题,比如说台湾也是,广州专辑在台湾销售一直不太好。但我觉得音乐是不分的,我幸运的是在唱普通话歌、国语歌被大家有所认知了,之后就慢慢可以先推广一下我的粤语歌。
Q:香港的唱片公司和音乐人可能对内地有一些误解,认为内地人不喜欢粤语歌曲,或者是听不懂粤语歌曲,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有很多人非常喜欢听粤语歌曲,譬如我的家乡武汉,有很长一段时间,年轻人们是以会唱粤语歌为荣的。
A:我一直觉得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因为唱片公司他们是看数字的,以前粤语唱片实体的数字表现给他们觉得(粤语歌)不是那么的受欢迎。我觉得各方面的东西都在发展,每一次做完一个案子,其实也会检讨,然后再看有没有这个可能,那这次终于给我等到了。那,我为什么去了广州、马来西亚,然后成都,现在北京,明天又去台北继续做一些宣传,每个地方可能一两天而已,我觉得对我来说最重要是我可以亲自去跟各地的歌迷朋友有一个互动,好像比较踏实一点,感觉很真实的。
Q:你自己在选择要唱粤语歌和国语歌的时候,会不会心里也分别有一些不同的感受?
A: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做巡回演出,以前都是听主办方的,他们觉得这个地区可能就要多唱一些粤语,有一些地区要多唱一些国语。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是有点纠结的,但我主要听的都是主办方的意见,其实也没有听到所有人的意见。我那个时候可能年轻一点,总会比较叛逆一点,就觉得真的吗?我觉得演唱会可以一半一半吗?他们说不行,最好是三分之二国语,粤语歌三分之一。然后我在这几年,比方说在台湾,台湾对唱粤语或者唱国语反应是特别强烈的,所以我有试过几乎全广东话,有一次全国语,也有比重不一样,三分之一粤语,三分之二普通话,也试过,都还是会有意见的。所以到现在这个巡回,已经没有再管了,好像是一半一半,反正哪一个地区,我都是唱那个曲目,都是那些顺序。后来我就发现,原来最重要的不是语言的问题,做一个巡回演唱,虽然制作占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另外就是整个音乐,从第一首歌到尾的整个流畅度其实很重要,这个非常重要。因为其实都是用音乐来说故事的。也许我比较幸运的是因为已经巡回了那么多年,大家都比较熟悉我的歌。
唱粤语更“诗意”,唱国语是“民意”?
Q:那做为香港人,你在唱粤语歌时,会不会表达更自如一些?
A:有一天我去台湾,我下飞机,然后歌迷问我一个什么问题,我说“差不多”,他就觉得你怎么变内地人了?经常是我到了哪个地方,就会受到当地语言的一些影响,比方说我用台湾的文法来讲话或者是用北京的有些用语。我是在香港出生,香港长大,后来到英国上学,其实不同的阶段都有受到各种的影响。我也有学过法文和西班牙文,唱那些声乐的时候也有德语,有意大利语,有拉丁语,其实有些时候会很乱,但我想到那个地方,比如说我现在讲的,可能就没有那么重北方口音,因为我刚去成都。再过久一点,可能就又不一样,我是变形虫吧。
Q:算是有语言天赋吗?
A:我是适应力挺强的。其实说实在的,我觉得很多艺术上的东西,除了训练,天赋是很重要的。所有关于艺术表演的东西,当然你还是要努力,还是要训练。当然我自己要对那一方面是特别有兴趣的,模仿,那个共鸣会在那里,发音,讲话的态度。所以我说广东话是比较没有别人的影子。但是说普通话、英文,其实都是我从见过一些人的态度来模仿,来吸收的。
Q:你刚才讲到“艺术”两个字,其实有相当一部分资深的歌迷在私底下交流时会觉得,你的国语歌大多比较大众化,比较有“民意”,而你的很多粤语歌通常就会显得艺术化一些,比较有“诗意”,你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吗?
A:应该这么说,相对来说我的粤语专辑数量是比国语专辑多的,所以广东专辑的尝试性比较多,尝试的区域比较广。你说艺术性,可能我的国语歌都是比较流行的,《K歌之王》、《你的背包》、《十年》、《爱情转移》、《好久不见》,我说的都是类型差不多的。那广东歌,因为全球的人都喜欢《浮夸》,就觉得这种曲风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一个曲风,很多其他人没有唱过这种,可能只有王菲唱过吧,她的曲风真的很广,所以粤语歌方面我还是有更多空间可以去尝试。不过因为这个点,我下一张专辑肯定是一张国语转机,我会尝试更广的曲风。
Q:是不是也是因为粤语的歌词,广东话的文法更加偏向古文一点,用词断句相对于普通话歌曲中的现代汉语就显得更为别致讲究一些,天生带有更多韵味的东西,而普通话的歌曲就相对更直白一些?
A:我的经历,这二十年一直以来大部分歌曲的创作都是先有曲,再写词上去。所以其实那个曲风,我们做歌的风格,它怎么讲,怎么去表达情绪的方式,都是以旋律来牵着我的鼻子走的。我觉得写歌的人,其实可以更大胆一点。比如说外国人的歌,你看比较流行的那些金曲,其实它们(歌词)都很简单,另外编曲也非常重要的。如果旋律都是那种比较偏向民谣或者小调的那种,自然也会让人感觉更艺术化一些。
趁着还能唱,要多唱一些
Q:因为这次的粤语专是要在整个国语区发行推广,那我们这些平时都讲普通话的听众也在想,你们在写词的时候能不能都写一些我们能看懂的,就比如我看这张专辑,第一首歌名《老细我撇先》,我就不明白什么意思。
A:我那个时候真的没有想。其实说实在的我一直做音乐,没有太顾虑市场的需求。当然新人的时候,唱片公司会比较多意见的,那现在就没有意见,其实他们好像有一个阶段,突然觉得“他长大了,由他自己去做吧”。没有想那么多,因为太多顾虑的话,创作就不纯洁了。反正是一个粤语的专辑,其实我听说的,我也相信唐代的时候是说粤语的,所以这也算是一种历史的时光隧道。其实这次专辑的作词人袁两半写文字的方式,一点都不难懂。有一个时段,其实黄伟文跟林夕,他们两位在香港是很有影响力的,他们写的字已经越来越深了,其实用的字,比如说“唾弃”,粤语听起来也不太好听,我第一次接触这个字是在2009年的《H3M》中的《七百年后》,林若宁在歌词中用了“唾弃”,好像一个有点不雅的动作。好像写词的人都想用一些古字,像“隽永”,但这个“隽”字直到黄伟文写给我《陀飞轮》的时候,才告诉我说正音其实该怎么念。中文是博大精深的,我觉世界上太多人要分什么什么,因为大家都有自己的平台去发表意见,越来越多,有自己的ID,我的鞋全球只有一双,就是我的,我的。我觉得这个游戏,ME-GAME,我觉得有点过了。为什么我刚刚许愿都希望大家不要那么自我,自我会变成自私,变得越来越不顾其他人的感受了,因为太容易了。所以物极必反,太过的时候就变成大家越来越疏离了,其实有关系。
Q:可能做为一个歌手,你最早的出发点只是在想要自己来推广自己的 专辑,但是现 在你再来发一个全新的纯粤语专辑在所有的华语地区推广,再考虑到你在歌坛的位置,这样看来你把自己弄的就有点像一个旗帜性的人物。最早你怎么想的呢?因为 我们对你的了解,觉得你不是一个愿意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的这么一个人,你是挺随遇而安的。
A:金曲奖的时候,我完全懂江蕙姐,她说她没有那么伟大,她只是在唱歌,她只是在享受。其实我更像她那个态度。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子。现在香港 是一个特区,中国的一部分,但我觉得有一个国家,如果万一有一天,好像新加坡一样,他们官方的电台、媒体都不会再播广东歌了怎么办?我相信广东话、上海 话、四川话、湖南话,哪个地区都会继续有他们的方言,这是肯定会有的,但是如果万一有一天粤语歌不是一个官方能够播的东西,比如说电台、媒体不能再播,不 能再讨论的时候,这个系统不是我来控制的。所以就趁着还有空间去发展它,我就尽量去做,其实就这么简单。其实没有错对,也不是我要捍卫粤语歌,不是,没有 那么强的任务,只是我觉得就好像现在香港有很多老的古迹,老的店,它快没了,那趁它还在的时候就多吃一点喽。听起来是有点无奈,有点可悲,其实我是很乐观 的,我觉得我一直有机会这样唱,可能因为我是香港人,很自然的,我从来没有说因为要看重内地跟台湾的市场要多出国语的。我觉得我自己要适应这个大环境,比 如说太多东西要出来。但是粤语跟国语的比重,好像粤语还是比较多。我只知道是因为粤语的市场比较小,所以你要生产的量要多一点才能回本,一直从华星、英皇 到现都是这样的,就是因为国语市场比较大,它的宣传档期会比较长一点,它的覆盖性比较大。那粤语歌可能就是香港、马来西亚的人会听,马来西亚也不是整个国 家的人都会听。所以趁着还有这些地方能播能听,我就尽量多去做一些我能做的事情。
愿意听我继续唠叨更多,请关注我的微信公众号“世伟八音盒”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