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命”啊!
真人秀节目《极限挑战》中的六位男演员在成功完成某项任务或者将对手“坑”了,就会摆出金鸡独立的造型,手臂张开冲着地面——看了几期之后,网友才想到这是在模仿汉字“命”的cosplay。
能活下来是命,大红大紫也是命。六分之一的黄渤顶着“五十亿影帝”的荣光,以及媒体交口称赞的高情商、零差评走进了这档真人秀节目。
最终,他和他的兄弟们都在真人秀狡猾而诡谲的设计环节中“暴露”了作为人的性格真相——这也是命,命与运的联缀中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能呼吸的缝隙。
接受新浪娱乐专访时,黄渤说:人最怕的是主观感受太强烈,命运从来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上。所以,认识这一点很重要,就不会用成功来填满整个人生。
留一些缝隙也是好的。只是作为处女座的黄渤,并不允许自己的情绪任性地扩张这些缝隙,恰恰相反,他像一个强迫症一样努力地掩饰它们,弥补它们。
让自己,更让身边的人舒服,是他的习惯。
兄弟王迅说,这样的他也是痛苦、苦闷的。
黄渤是一个好演员。
曾经与他合作过话剧《活着》的女演员袁泉对一件小事至今记忆深刻。
在某场戏中,舞台上会竖着两面玻璃墙。在排练中,黄渤瞥到墙面上有装修工安装时的手掌印,如果有光透射到镜面上就会比较明显。黄渤顿时就“龟毛”起来了,如果没看到就算了,但看到了,这个处女座就会想,台下的观众看到了会觉得有点奇怪吧,这个手掌印是什么意思呢?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呢?而黄渤本人,心里已经因为手掌印而坐立不安,如果找不到人去檫掉,那就自己动手。所有跟演戏有关的事儿,在黄渤心中都是一座大山,并且他觉得必须用“愚公移山”的精神慢慢磕,这样才符合逻辑。
拍管虎的《斗牛》,那部让他拿下金马奖影帝的作品,拍到第三天累吐了,鞋跑烂了三十多双。
拍宁浩的《无人区》,导演也是处女座,拍了半个月的戏居然全部废掉,重拍,那种感觉对他来说就是“绝望”。
黄渤说:“以前你跟我说运气什么的,我肯定不服,这种(付出)怎么可能是运气,这个就是得靠你一部戏一部戏哼哧哼哧去演。”现在不同了,在完成《极限挑战》那些“累成狗”的任务回到宾馆,一时睡不着的黄渤打开电视机,看着认识不认识的同行以角色的形象成云成雾地浮现在眼前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幸运——有多少人演了多少部戏却没有被人认识的机会,而本人从驻场歌手到金马影帝,再到票房担当,现在又转战热门真人秀,和兄弟们创造了骄傲的收视率。作为一个明星,每一个鼓点都踩得正当其时,“你能说自己不幸运吗?是不是应该去感恩?”
当好演员遇到真人秀,就像老革命遇上新问题。
在此之前,黄渤与真人秀的接触,有两次。一次是,在电影《第101次求婚》中,借了综艺节目《梦想中国秀》的包装,让黄渤扮演的屌丝男在灯火璀璨的舞台上用歌声向女神示爱,他选择的歌曲是齐秦的《爱情宣言》;第二次是为了宣传宁浩电影《心花路放》,他站在了《中国好声音》的舞台,演唱曲目是伍思凯的《爱与愁》,引得三位导师转台。两次“触电”都是为了电影宣传,也因为黄渤有过做驻场歌手的经历。
也曾有歌唱类真人秀找过他,希望他认认真真地参加一次,甚至去做评委。黄渤都拒绝了,原因是太久没唱了,比不过现在的小孩,“这东西就要常练,玩票可以,来真的就要露怯了。”如果做评委,黄渤就更不敢了,他怕自己一念之间的选择可能就断了台上选手的梦想,“压力太大,会让我很纠结的。”
有些真人秀节目在筹备期间都放过话会请黄渤来做嘉宾,最终落实的就是东方卫视的《极限挑战》。黄渤首先是认可节目形式,因为会深入城市生活中不加修饰地去完成任务,对于体力脑力都是大挑战,很适合男性去玩;同期的伙伴也让他放心,黄磊、孙红雷、王迅都加入了这档节目。
黄渤是拿出演员的敬业态度去看待这次选择,为了让自己更快地进入状态,他让工作室的同事准备了不少韩国综艺节目的素材,他抽时间去研究,就像为角色备课。
当正式录制节目时,黄渤要求自己尽量不去“坏”别人的事儿。他希望自己像平常生活里的饭局、酒局甚至剧组里那样去平衡每个人的感受,比如有一次孙红雷说了句山东话,黄渤马上敏感到来自台湾的罗志祥有没有听懂,他会去解释。
但任务紧迫,又充满变数,这种主观的意愿并不能完美地被实现。
就像秀才遇到兵,很多做演员坚持的原则和习惯都必须被打破,在较短的时间里被一种力量裹挟着被动地调整自己的行为模式。
比如孙红雷,谁都以为他演惯了江湖老大,理应霸气十足,但事实上在日常生活中他就是“蠢萌大叔”,刚结婚不多久的他,跟黄渤、黄磊几个吃饭聊天,居然郑重其事地请教黄渤如何平衡婆媳关系,黄渤当然古道热肠,会面授一二,听到兴奋处,孙红雷说要拿出小本子记下来。在某一集的节目中,当孙红雷面对几十个幼儿园的小孩彻底慌张了,不知所措,突然发飙说:“我不是老师,我特么是孙红雷!”最后,在一群幼儿园的女老师注目礼下,他送走了最后一个孩子,然后毫无征兆地流下来“英雄泪”。孙红雷希望导演能够剪掉这段,出于某种微妙的虚荣心,另外他也担心观众不了解他的情绪变化,会觉得自己很假。
黄渤说自己特别能够理解孙红雷的心理变化。同样的,当他意识到自己要真的硬着头皮送快递时,无形的压力就被掷在自己肩膀上。很多电话打过来,手机被打得发烫,客户根本不知道接电话的是黄渤,依然是生活中“焦虑的客户”,催着,“你什么时候送到啊!”“你是不是搞错了?”……黄渤说那个时候他没有办法跟对方说,我是黄渤,来缓解这种焦虑。只能说:“好的,我马上就送来。”
终于,黄渤的好脾气触及到底线,有一个客户劈头盖脸数落自己,黄渤忍气吞声应付之后,出门后突然发飙把包裹扔在地上,说该发火就发火,该摔就摔嘛,这就是人生。
这一段视频被很多网友会心一笑“接纳”了,主流的意见都说黄渤好可爱,现实生活中谁没有过不爽闹情绪的时候呢。
后来,新浪娱乐仔细问过黄渤。他说生活中自己发火也就到这种程度了,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那黄渤依然算是好脾气。
黄渤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母亲是教师,青春期做过最叛逆的事儿也不过是不听从父母的规划去老老实实上班,而组织了一个歌舞团走穴表演。
做驻场歌手的那几年,他已经掌握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台上一站环视四周,就能看到台下的宾客每个人大概的情绪如何,他会根据现场的氛围去调整自己的表演。
这套本领被他带进来剧组。袁泉回忆,在接近话剧《活着》排练尾声,导演孟京辉突然要求重拍,前面的方式全部推翻,当时所有人都要崩溃了,虽然导演是希望用这种方法去刺激演员发挥更大的表现力潜能。袁泉说自己虽然不至于发火,但整个人的状态都很疲惫,就安静地靠在墙角,一副“爱谁谁”的表情。只有黄渤很快从压抑的气氛里走出来,努力地说话,开玩笑,带动着大家兴奋起来。
在朋友们的饭局上也是,黄渤是大家快乐的源泉,即使对女演员开玩笑,对方也不会觉得过分。袁泉说:“他很懂分寸,虽然拿你开玩笑,但又不会让你觉得难受尴尬。”
在今年年底的贺岁大片《寻龙诀》剧组里,黄渤的房间永远是收工后大家主动涌向的目的地,黄渤说笑话,夏雨玩魔术。黄渤的房间门是对剧组所有人打开的。继《西游除魔篇》之后,合作第二次的女神舒淇都愿意找黄渤聊聊人生,爱情的小困惑。黄渤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必要的时候就丢出一两句轻松的话让对方释然。他就开玩笑说,你就按照我这样的标准去找吧,还愁嫁不出去吗?
时间走到2015年,黄渤发现身边的好朋友纷纷人到中年,归于身心平静。曾经的“混蛋”管虎被老婆梁静收拾得体面时尚起来了,也穿上了阿玛尼的西服。黄渤曾经说梁静,你这样会毁了他,他必须是一个“混蛋”才能创作。“管虎现在成宅男了,每天在我们朋友圈里晒恩爱照片,一块跟孩子出去弄个小DIY,大概真是年龄给人带来的改变和成长吧。”
在拍《杀生》时,管虎拍了一个婴儿啼哭出生的结局,黄渤很不能理解,跟他吵,说这个结局不应该是管虎的,现在想想,“当他做了父亲,对生命有了一些新的感悟,那这种温暖,充满希望的结局即便跟前面的不太统一,但那也是他自己想要的结局。”最终,黄渤妥协了。
宁浩也变了,虽然依然是媒体熟悉的金链汉子,但开始信佛了,在拍《心花路放》时已经在电影里夹带“私货”,去讲如何“放下”,大理一行其实就是西游记的求经之路。
黄渤说:“这都是因为年龄到了,大家身体里释放的荷尔蒙数量可能跟以前不一样了,对世界理解的维度也不再那么片面,当你不再是一个愤青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肆无忌惮的表达有多牛逼,跟着自己的心走吧,柔软也是一种力量,达到事情的目的也不只有简单粗暴。”
黄渤说刚开始在剧组里演戏的时候,心里特别纠结,总希望对手戏的演员或者导演能够按照他认真设计的方案走下去,“也会心里骂,怎么那么傻逼,这样不是更好吗?”但他发现固执己见的后果只会是,对方不舒服,然后这种不舒服反弹到自己,让自己更不舒服。
“于是,就学会了妥协,学会了中庸,在两种方案中间寻找平衡,也许结果比自己想象的更好。”
演员王迅是黄渤推荐给《极限挑战》,同时他也是黄渤工作室的艺人。两人相识于电影《疯狂的石头》,投缘至今,作为军人的王迅在复原转业的时候被黄渤鼓励来到北京发展,刚开始王迅的家还在四川,时常赶飞机来北京,一下飞机就直接住在黄渤或者演员刘桦的家里。王迅说,他认识黄渤的时候已经是他事业上升期了。“在此之前,他从事过不少的职业,吃过很多的苦,为了赚点钱,有些小角色也去接。”
王迅评价黄渤长的就是“一张聪明人的脸”,的确是智商情商双高。“《极限挑战》里有三傻,孙红雷是大傻,我是二傻,张艺兴是小傻。那聪明人就是黄渤、黄磊和罗志祥。我跟黄渤之间的差距,就是孙红雷跟黄磊之间的差距。”王迅说,自己很容易轻信别人,所以黄渤也老爱逗他,说什么他都信。
黄渤和黄磊被称为《极限挑战》的“头脑担当”,两个人充分验证了“聪明,也是一种性感”这句来自《生活大爆炸》的“金句”。黄渤在对话中说黄磊被大家成为“老狐狸”,在六个人中他是最早开始接触真人秀的,所以也最熟悉游戏规则。黄渤评价黄磊心思缜密,“在另外一档亲子类节目中,哪怕他知道可以做做样子,去演的部分,当着孩子的面他都会认真去做。这样的结果当然收获很多的好评。王迅觉得黄渤这样的聪明人是后天养成的。
“他是经历事儿多了,真的是这样的,吃一堑长一智,一步一步的总结经验,变得聪明起来,处理事儿的能力也在这个过程逐渐地提高,真的,因为同行之间智商你说谁比谁高多少,其实都差不多,但是就是看谁经历的多。”
而至于情商,王迅说那就是他的性格了,说白了就是不愿意得罪人,哪怕要跟工作人员或者朋友提意见,都设法绕着弯说,在王迅看了就是不直截了当,太纠结。“他有时候就开着玩笑,然后试探你的状态,如果你表现出反感,他马上就不说了,这事儿就过了。”
“黄渤太照顾对方的感受了,对粉丝也这样,累得不行刚端着一碗饭要吃,要是粉丝说合影,他也放下碗满足对方。你说这样的人,累不累。太累了!”
这大概是聪明人黄渤最大的“修行”:完全按照一个好人的标准去强迫自己克服情绪,努力周旋,达到周到。
除此之外,王迅透露黄渤怕孤独。这可能是做一个好人附带的“压力”,朋友需要他,慢慢的,他也习惯了跟朋友在一起。王迅、袁泉都提到黄渤在朋友聚会中很放松,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把大家聚拢着,一起开心。
黄渤承认自己也羡慕那种内心特别强大,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甚至有进攻性性格的演员,“我要什么,这个我不要,滚犊子,我也想这样啊,但真的不是这样的性格,也就放弃了。”
在与新浪娱乐对话最开始的寒暄中,黄渤被问起有没有炒股。
“没有这个外财命,对赌,麻将、股票什么的都不喜欢。”
因为,“我不喜欢做人生中那些不可控的东西”。
总之,黄渤是严格遵守“命里无时莫强求”的古训,努力做一个好人,并且从这件事上达到愉悦的身心,经营着并不容易得来的名誉和资源。